我的手往后退了退,只见女尸的皮肤上鼓出一个小包,游动的痕迹清晰可见。
“头儿,你让一让。”小宁拔出匕首,对准小包的位置用力刺下去,皮肤破了个一厘米左右的口子,流出暗红色的血汁,血液粘稠且流速非常缓慢,这充分证明,死尸早已不再具备正常的生命特征,“脉搏”只是一种人为的假象罢了。
须臾,破口钻出一只外壳又滑又亮的虫子,通体金黄,约豇豆大小,生着两条短短的触角,六条腿粗壮有力,它生了一双可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复眼,脑袋很小,但生了一对巨大而锋利的獠牙。它并不惧怕比自己强大千万倍的人类,一边顺着匕首爬上小宁的大拇指,一边“磨刀霍霍”冲我们示威。
“这是个啥玩意儿,怎么----啊!”小宁的话还未说完,就猛然发出一声惨叫。我看见,虫子乘其不备,用獠牙撕开小宁拇指外侧的皮肉钻了进去。小宁连连甩手,匕首也扔到了一边,虫子当然不可能被抖不出来。于是,天佑上前帮忙,和小宁一起照鼓起的囊包拼命拍打,其他人干着急却也一时没有良策。
一番折腾仍无济于事,虫子继续在小宁的皮肤里蜿蜒,当下情景令人自然而然想到,电影《木乃伊》里尸虫钻入人体横冲直撞,最后从面部钻出的可怕场面。随着虫子长驱直入,小宁的惨叫越发恐怖刺耳,眼看将要窜过大臂朝胸膛钻去,美惠子挥刀斩下了他的胳膊,顿时血水四溅。
断臂落在地上,小宁两眼一翻晕厥过去,幸好天佑及时扶住,萧一笑和艾迪逊立即上前处理伤口。我把目光从断臂移向美惠子,众人亦为刚才那幕错愕不已。美惠子甩了一下耷在肩前的长发,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收起短柄砍刀,那种日本人所特有的冷酷与果断,使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川岛芳子。因此,我的质问除了私人感情之外,不可避免地夹杂了一些民族情绪:“美惠子小姐的刀好毒辣啊,一招一式颇具皇军遗风,你令我想到了60多年前的东洋之花。”
“我在救他。”美惠子为自己辩解道:“如果出手再晚一点的话,他会死的。”“这虫子是否致命尚不得而知,但有一点我看得很清楚,如果你的刀锋略微偏一偏,他就可以保全一只手臂,只刮掉一层皮肉也能救人,而你没有选择这样做。”我有意将话题做了附会和延伸,以敲山震虎威慑对方(包括秋山弘一和艾迪逊),“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加入这次行动带有什么目的,都不要心存侥幸,我绝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美惠子淡然一笑:“你们中国有句老话,叫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便你怎么看我。”我横眉冷对:“我们中国还有句老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心术不正者终将自食恶果。”“卓警官,作为合作伙伴,我为你这番话感到非常遗憾。”秋山弘一叹了口气,然后以他擅有的老成持重努力展示着清白,“此次行动,并不是我们主动要求参加的,而是你们局领导再三争取,更重要的是,这是萧哲院士的遗愿。”
说到这儿,秋山弘一把目光转向看萧一笑:“我跟萧院士是多年的好朋友,曾在日中联合考察项目中合作过多次,彼此欣赏互相信任。他跟我讲过关于那枚芯片的事情,并邀我参与研究,可惜我当时忙于其他项目未能到中国来,其实我非常愿意给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没想到,后来出了那么大乱子,芯片丢失了,萧院士也受了重伤。令我感动的是,他身陷囹圄却依然惦记着我,甚至偷偷给我打电话,请求我参加你们的行动,找到未来之城,替他完成未竞的心愿。”
“这是莫大的信任啊,我怎能再次拒绝,所以,我搁置手上的所有事情,带上美惠子来到中国,恰巧你们局领导受艾迪逊先生所托正要找我们。我对你们姜处长说,我不要一分劳务费,所做这一切只为萧哲院士的最后请求,即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可如此忠诚之意,却被你怀疑为有不正当的目的,真叫人寒心哪。”
秋山弘一之言让我想到一探贺兰山时,在垭口附近接到的那个神秘电话,话筒那端很像是萧哲的声音,也许那个时候他已经被囚禁在教堂的地下室,他千方百计找到我的手机号打过来必然有要事相告,可惜自始至终没有讲出一句话。
此时,艾迪逊竟也添油加醋道:“卓先生,合作的前提在于互相信任,希望你不要再对我们产生误会。”我刚要开口,萧一笑扯了一下我的后襟。我领会她的用意,她在提醒我,这时候还不适合翻脸。
“秋山先生,依你看这虫子是什么来路?”天佑用斩魂刀挑出断臂里的金壳甲虫,一句疑问适时缓和了当前的紧张局面。秋山弘一凑近看了那甲虫,摸着下巴道:“应该是萨满巫师培养的蛊虫。2004年,我参加埃及海底法老城勘探工作时碰到过,但那些是死的,活的还是头一次见。埃及的历史文献有记载,说法老为求尸身不腐,令祭司找来一种寿命极长的金甲虫,据说这种虫子体型小、食量少,能够在低氧的液态环境中生存数千年。”
“祭司把它们培养成蛊虫,然后在试验者(一般是死刑犯)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植入其动脉血管。理论上,死者的血液可因此保持缓慢流动,体内的新陈代谢也会继续进行,但速度要比正常人慢70到100倍。也就是说,死者能够长期维持临终时的生理状态(其‘寿命’将比正常人高出70100倍),直至蛊虫死去尸体才开始腐烂衰朽。可惜,试验一直不成功,尸体顶多撑个几年、十几年还是会腐烂。但几千年后,蒙古人改进了这门技术,眼下这具尸体至少存在有七百多年,算是比较成功的案例了。”
艾迪逊击掌称赞:“太妙了!当初我见到埃及的木乃伊时,曾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好的防腐作品,后来看到马王堆出土的湿尸,我发现天底下还有更精妙的手段,再后来,我在莫斯科参观了列宁的遗体,又惊叹于人类现代化的科技成就,现在发现我错了,其实,最完美、最登峰造极的防腐技术,就是让他‘活’着,就好比棺材里的这个女人----”
艾迪逊的称赞戛然而止,因为那个女人慢慢挺了起来,之所说挺,是因为她的膝盖根本没有打弯,像跟竹竿一样上旋九十度竖起来的。众人大骇,纷纷后退,负责保卫的警员们纷纷持枪冲她瞄准。女尸睁开眼睛,呆滞且空洞地望着前方。
与此同时,我听到穹顶上传来“嘶嘶嚓嚓”的响声,抬头看去,见那只红色的巨茧正缓缓绽裂,紧接着,一颗焦黑如炭的脑袋破壳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