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都城,深夜。
一座豪华宅院之内,有人掌着一盏灯迈着急促的步伐,往黑暗的庭院匆匆行走着。
突然,一道黑影,毫无声息地从拐角处出现,正好与来人相撞。
二人撞在了一起,顿时龇牙咧嘴,但却都忍住了没有发出声音来。
灯火已经熄灭,只剩下黑暗中二人的四只眼睛,还能产生微弱的光芒。
“大郎……”
“怎么样?”
“失手了!”
“怎么可能会失手?你不是说,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由他们派出的死士是不可能失手的吗?”
“那刘苏有神机坊的人相助……”
“神机坊?就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神机坊?”
“不错……神机坊向来以神秘、奇特而著称,而且整个扬州无人敢与之为敌,就连‘魑魅阁’的人,听说刘苏有神机坊相助,都不敢再接了这单生意!”
“刘苏,神机坊……”黑暗中,被成为大郎的人沉吟了起来。
良久,大郎又问道:“除了魑魅阁,你可还有办法,将这个刘苏置于死地?”
“大郎……”那人在黑夜中连连摇头,说道:“有神机坊护卫,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
大郎叹息道:“莫非,我堂堂公卿之家,居然奈何不了他一介废人?”
“请恕老奴直言,大郎要对付此人,何不借助朝堂之力?”
“朝堂?哼!”
“大郎,老奴告退!”
“去吧!”
只剩下了大郎一人之后,他便在黑暗中发起了狠誓:“刘苏,我……哼,我定然要你好看!”
远在京口刘氏老宅的冉操,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坐在他对面的郗超见了,连忙问道:“先生,可是身体又不适了?”
冉操笑道:“或许是有人在咒我死吧!”
郗超摇摇头:“无稽之谈……”
看来,生于这个世代的郗超,还没有办法了解冉操这种冷幽默。
郗超问道:“先生,来到京口已经三日,我们到底何时回去?”
冉操反问道:“都城与豫章之间往来,需要多少时日呢?”
“士卒骑乘的乃是快马,顶多十日便可来回!”
“那我们,便再等七日!”
“若期间都城有变,奈何?”
郗超不是很放心,谁知道都城里面那一位身体不好的皇帝,什么时候突然就驾崩了?
冉操说道:“此时你我不在都城,反而安全。那批死士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我们还不知道,若贸然回去,恐难以应付!”
仔细想了想,郗超觉得冉操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是他又不甘心,因为眼下正是一个难得的时机,便对冉操说道:“先生便没有主意,将欲加害你我之人引出来?”
冉操问道:“若此人引出来了,郗掾又当如何?”
郗超为之语窒,这里是建康都城,老实说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冉操突然一叹,说道:“其实此人,我已经猜到是谁了,只不过……”
郗超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此人世代公卿,祖上德丰恩重,犹胜郗掾家族,便是郗掾你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也无可奈何呀!”冉操故意这样说。
郗超闻言不禁猜想起来。
士族高门之中,比之高平郗氏德望更盛的人不少,北有两王即琅琊王氏与太原王氏,还有庾、谢、桓等士族;南则有吴郡的陆、张、顾、朱等士族。
这么多士族,那郗超需要检索的范围就广了。
于是郗超便试探性地问道:“莫非此人,连桓将军也不放在眼里?”
他和冉操来到都城,是为桓温办事的。
所以,有人想要他和冉操的性命,那就是和桓温作对。
冉操答道:“此人祖上世受皇恩,又岂是桓将军可比?”
郗超眉头一皱,问道:“那欲害先生与某性命者,莫非是庾氏……”
还没说完,就看到冉操摇头了。
郗超便道:“那便剩下琅琊王氏了!”
见到冉操不说话,郗超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不禁问道:“奇怪,琅琊王氏如今在朝中,唯有王彪之一人矣!至于王羲之,虽然他顶替了王述出任扬州刺史,不过在朝中却尚未有什么分量……”
郗超的意思,是指这兄弟俩都没有理由,和西府作对。
看来,郗超还是起疑心了。
他不相信,王彪之和王羲之会对付他。
因为王羲之的妻子,还是高平郗氏的人,等于说郗超他和王羲之,还是姻亲。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是姻亲,王羲之若是真和郗超玩这种手段,那便未免太有失身份,王彪之也是一样。
而且郗超他和王彪之以及王羲之的关系,并没有什么龌蹉之处。
冉操知道以郗超的才智,怕是瞒不过他了,便主动承认,说道:“其实,此人并非王彪之和王羲之兄弟,而是他们的子辈,王扬州之子。”
郗超一愣,问道:“王扬州哪个儿子?”
冉操回道:“长子!”
“王家大郎?”冉操又问道:“他为何要置你我于死地?”
沉默了片刻,冉操悠悠一叹,然后便和郗超说起了他和王凝之在东山之时,二人之间发生的一些事情。
听完了冉操的叙述,郗超想了想,觉得以冉操的风度,断然不会歪曲事实,便道:“想不到王家大郎,居然如此气量狭隘……”
冉操只能苦笑,其实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王凝之一直这样憎恶和针对他。
难道说,是因为谢道韫?
可是不应该呀!
冉操他和谢道韫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而且王凝之才见过谢道韫一面吧,难道他现在就爱上这个才女了?
这好像,也没有什么可能。
那么,就是王凝之,真的气量狭隘了。
郗超问道:“先生,若此事果真是王家大郎所为,你待如何?”
冉操反问道:“郗掾以为呢?”
“死士都派出来了,寓意不死不休,先生恐怕,也只有斗上一斗了!”郗超居然这样说。
冉操大为惊讶,因为郗超和王羲之是姻亲关系,可是现在郗超却让冉操和王凝之斗一斗,这就是传说中的帮里不帮亲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