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王大人了。”韦宝仍然是笑眯眯的,“您千万别为这事嫉恨我。大明朝当初建立各级衙门的时候,权力如何分派,就是想好了,想周全了的,是你们刑部想多拿好处,才造成如今的局面,我也不过是重新梳理一遍各个衙门之间的关系罢了。”
“韦大人啊,我是服了你了,但愿你能成事吧!”王纪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说大明朝廷对于御史的人数没有限制,也不能这么扩编啊,一下扩充1500人?你觉得九千岁会答应吗?内阁会答应吗?”
“我又不找九千岁和内阁要银子,要他们答应干什么?我只要没有坏规矩,这些都是我都察院和大理寺内部的事情。”韦宝笑道:“你王大人要想多弄银子,就得当更大的官,我祝愿王大人早日高升,到时候别忘记拉兄弟一把啊。”
王纪苦笑一下,“我们刑部都要被你搞成清水衙门,都被挤兑的没活路走了,你还让我拉你一把?你拉一拉我才是真的,告辞了!”
“王大人,公事归公事,千万别坏了咱俩的关系,你到了年底算一算,比去年少了多少银子,到时候我若仍然管着都察院和大理寺,我把银子补给你。”韦宝拉着王纪的手,忽然道。
王纪一怔,也不知道韦宝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官场上真真假假,反正当面很少有真话,可这里没有外人,韦宝也犯不着说假话啊。
“韦大人当真?”王纪奇道:“你不是搞了南院北院,账目都算的很清楚吗?你韦大人又没有办法多弄银子啊。”
的确,韦宝之所以能在都察院和大理寺一直搞新政,搞试验,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老大,人家要告也很难直接告他,顶多告都察院和大理寺衙门。
而现在都察院和大理寺衙门一众高官都是阉党成员,现在是阉党的天下,怎么告?
正因为韦宝自己本身没有从中拿银子,至少看似没有在审案断案这个过程中拿银子,所以他才能一路坐的安稳,魏忠贤也没有太在意韦宝,否则早被人告死了。
“自然当真,我从来不骗人,更不会骗朋友,到时候您损失了多少银子,我亲自写个信给九千岁,我帮他往陛下的内帑送了那么多银子,问他要一点银子补给你王大人,他准保能答应的。”韦宝笑道。
“去你的吧。”王纪没忍住,笑着爆了半句粗口,“你小子什么时候看见九千岁往外撒过银子?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出事吗?就是因为你帮陛下,帮九千岁弄银子了,而不是帮你自己弄银子。所以,包括我这样的,好些九千岁手下的人虽然被你损害了利益,却拿你没辙!而东林党见你做的事情虽然出格,也是因为你不是为了自己捞取银子,而是为了充实陛下的内帑,而且你能让大明司法好转,所以也没有人参劾你!说老实话,我挺佩服你的,你这么小小年纪就能做出这么大的事情,捞到这么多好名声,不简单!就是有朝一日被罢了官,旁人也会高看你一眼的!有机会弄到好官声的时候,其实谁都想要个好名声啊!银子毕竟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韦宝见王纪突发感慨,微微一笑,知道王纪说的都是心里话。
“王大人,我真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没有你想的那么有城府,我就单纯想帮陛下的内帑多弄点银子,陛下自己手里有了银子,天下才能太平。想当初万历爷手里就有银子,打完三大征,朝廷仍然有的是银子,谁敢轻侮大明?建奴敢像现在这么猖狂吗?各地灾害会一点办法没有吗?但凡给灾民一点点救济粮,也就不至于闹腾的一堆人造反了。”韦宝真心诚意道:“我是穷苦老百姓出身,家世贫寒,想必王大人也知道!我就希望老百姓也能享受到一点公平。他们吃了大亏,有时候也不见得就要把对手整死,因为他们被踩惯了,觉得自己的命不值钱,但是他们要个说法,这个说法,我们一定得给,绝对不能颠倒黑白,绝对不能让含冤而死的人死不瞑目!我们加重对案犯的处罚,让他们得以逃脱罪责,给他们该有的罪名,这对老百姓,对朝廷,都有好处,同时,各地的士绅大户也能接受!”韦宝道。
“未必,你是里正的话,你愿意顶着个案犯的名头过日子吗?那以后你还如何做本地的里正啊?就算不是里正,不是甲长,那也是本地有家财的大户吧?也是有一定名望的吧?顶着干案犯的罪名,谁愿意?这些大户与本地官绅,都是有关系的,甚至很有可能家里就有子弟当官的,当官的连着当官的,你想过没有,给一个大户定罪,你可能背地里已经得罪了一百个人了!”王纪叹口气,真诚的道:“韦大人,我真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如此豪侠,但你的想法是好的,以后怎么样,还要再看看,看九千岁肯不肯与你站在一起,为你顶这么大的压力吧!总是会有人要搞你的,我劝你小心行事,哪天出了什么事,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可能就是滔天大罪!你帮九千岁搞银子的时候,他没事,但是你有罪的时候,恐怕九千岁就未必理你了!你又不是九千岁什么人。”
韦宝笑着点头:“多谢王大人提醒,我记下了。”
“韦大人,你跟我说实话,你跟九千岁到底啥关系?按说你要不是九千岁什么人的话,九千岁为什么会这么保着你,就一天天的看着你这么胡来?”王纪又忍不住问道。
“王大人啊,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就是运气好,有这么多大人赏识,还有陛下青眼有加,很感恩。”韦宝谦逊的笑着。
王纪没有再问,知道韦宝不肯说,他有时候觉得韦宝挺简单的,越发能懂韦宝当初怎么敢在宫里面打人,打的还是一帮三品以上大员。
韦宝将王纪亲自送出都察院的衙门口,只见路上一下子多了许多流民乞讨。
“这些都是陕西那边大风雪,延安大风雪三月。济南飞蝗蔽天,秋禾荡尽。是年大饥,致人相食。”王纪对韦宝道。
韦宝点了一下头,陕西大灾的事情他自然知道,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都流落到京师来了。
“赈灾是户部和工部该管的吧?王大人身为刑部尚书,要是方便的话,也该上本子为灾民说话,让尽快救济才是。”韦宝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灾民,绝大多数人都跟后世的索马里难民一样,韦宝于心不忍。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也知道,这是户部和工部管的事情,别人衙门的事情,尽量不手,免得得罪人。”王纪道:“韦大人,不必再送了。”
“嗯,王大人走好。”韦宝抱拳道。
“好,好,韦大人回去吧,不必客气。”王纪虽然对于这次来找韦宝谈话完全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目标很不满意,但韦宝的态度还是可以的。他觉得韦宝没有藏着掖着,对他实话实说了,而且态度不错,最关键是这个韦宝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对于这样的人,很难嫉恨起来,顶多说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
韦宝一直等到王纪上了轿子走远,这才返回都察院。
“让人筹备十万两银子的粮食,就放在都察院和大理寺大门口,以我个人的名义救济灾民,连续施粥十日,每日施粥一万两纹银!”韦宝对林文彪道。
这不是什么大事,也不难,在京城要买十万两银子比在辽西简单多了,虽然现在粮价居高不下,但只要有银子,京师挤出上千万石粮食不难。
“总裁,什么时候开始?”林文彪问道。
“明日就开始!开始之前先说清楚我们要施粥几日,别弄的到时候停不下来,而且怕有越来越多的灾民前来。”韦宝道。不单单是陕西灾民多,北直隶一带的本地人,也有很大数量的灾民啊。这些的确要先说清楚。
林文彪满口答应,交代手下人立刻去办。
次日,韦宝的人真的架起了二十口大锅,摆起了二十个粥棚子,就在都察院和大理寺衙门外的大街上施粥。
韦宝这边让人施粥,那边还在都察院和大理寺衙门内张贴了公告,让人相互转告都察院御史要扩编1500人的事情。
上回还有小两千人没有弄到官位,还有许多听说都察院官位放低了标准的等待补缺的举人,以及一帮新科进士。
能够的上标准的,至少5000人以上,加上都察院和大理寺被韦宝重新弄了一下,权势大涨,福利大涨,现在已经是京城炙手可热的衙门了。
最关键的是,韦宝这么帮人获得官位,已经好一阵过去了,内阁和司礼监一直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反对都察院和大理寺自行考选的奏本一直被魏忠贤留在司礼监押着没有打回来。
这让人觉得从韦宝手里买官是靠谱的事情。
那些等着买官的人多后悔上回没有交银子啊?现在又有机会了,那还不奔走相告,拼命凑钱,不能再放过这次机会。
就这样,一时之间,都察院和大理寺外的这条大街,被几千候补官员和十几万难民,围的满满当当的,想不成为京城的焦点都不行。
韦宝本来是想低调来着,可低调不起来啊。
在扩编御史之前,韦宝让人给魏忠贤带话了,请魏忠贤派人来监督收银子,每个御史,公开的价格是2000两纹银,因为这回都是外放到地方上去的御史,并不是常驻京师的,所以,韦宝定了一个相对低一些的价钱。
韦宝这么做,主要还是有私心,定的价格越低,越多人想买,僧多粥少,把关的权力在他手里,想买官,就得给韦宝底下人‘引荐费’,引荐之后,韦宝多考虑两天,买官的人等不及,又得额外行贿!
所以,想买一个御史的位置,实际上可就比上一回要贵了,上一回是三千两纹银,这一回,实际上最少超过了3500两。
韦宝不但从中收取了不菲的费用,还给魏忠贤留了一个他很大方,一分魏忠贤的银子都不要的好印象。
“韦宝那孩子的确会做人,京城各大衙门,这么多皇亲国戚,公爵侯爵伯爵,这么多富商巨贾,没有一个人施粥,他韦宝肯施粥,而且还开了二十个粥场!连续施粥十日。”魏忠贤对客巴巴道。
客巴巴眼中抹过一抹亮光,点头道:“的确是个能干的孩子啊。小小年纪就懂得收买人心,不简单。”
“咱家看他也未必就是说买人心,这孩子挺善的,心里装着穷苦人,就这一点,咱家不如他。”魏忠贤感慨道。他自己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自己把自己给阉了才入的皇宫,他本人就是社会最底层中的最底层,连一口饭的活路都没有了。
可他就从来没有想过拿自己的银子贴补穷人。
就算想过,他知道自己也绝不会那么做,因为他当初穷困潦倒的时候,可没有任何人救济过自己。
“那就更不简单了,善的人总是会更多得到老头天的庇佑。”客巴巴也感慨了一句,她也不是什么信男善女,执掌内宫之后,害死的宫妃宫女太监,没有一百也有二百。
说客巴巴和魏忠贤手上血债累累都不为过。
不单是他们,这个年代,还真没有几个封建统治阶级手里没有血债的,多多少少的问题。
就连善良如韦宝,在当初赚第一桶金的时候,也开枪杀人了。
这几天,都察院和大理寺衙门分外热闹,不但来了很多想办法送礼的候选官员,还有十几万饥民,另外也有韦宝的一些熟人。
“兄弟啊,你现在牌面太大了,不是林头认识我,我都进不来。”李成楝站在韦宝官厅的门口,大声道。
韦宝一听是李成楝的声音,放下了翘起来搁在书案上的脚,笑道:“大哥来了啊。快快有请。”
李成楝正在看着韦宝官厅外面站着整整齐齐的八名卫兵,这些卫兵虽然穿着的是都察院的差役服饰,但每个人都是从总裁卫队来的韦宝的贴身侍卫,精气神比皇帝的御林军都足。
李成楝不但自己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帮人,有两个女人,韦宝还认识,是熊廷弼的女儿熊欣儿和杨涟的女儿杨雪。
还有一个男的,韦宝也认识,是熊兆,熊兆已经没有拄着拐杖了,显然腿脚利索了不少。
“兄弟,你现在可真威风,都超过我们锦衣卫的头头了。”李成楝笑道。
“大哥,这种话切不可随意说,犯忌讳。”韦宝立刻纠正了李成楝。
李成楝笑着点点头,“知道,知道,我就是高兴,下次一定注意。”
“这几位朋友,到我官厅喝茶吧?”韦宝还搞不太清楚李成楝和这些人怎么会搞到一起去的、
李成楝笑道:“来吧,都进来。”
然后主动边走边对韦宝道:“兄弟,这几个朋友我本来是不认识的,但熊家兄妹和这些杨家兄妹已经在你府衙外面转悠几天了,我这几天也正好被派来你这条大街执勤,所以咱们就认识了。他们起初还不肯说什么事情,后来聊的多了,知道我是你的结义大哥,这才说想进都察院找你。你这府衙外面,现在太热闹了,一天到晚的施粥,还有好些个来来往往的官员,本来京城最冷清的就是你们这边,现在反过来了,整个京师最热闹的就是你们这边了。”
李成楝说的有点嗦,可是让韦宝一下子就全都听明白了,他与熊兆和熊欣儿兄妹见过礼:“熊兄台,熊家妹子,有日子不见了啊,你们知道我的府邸的,有什么事情,直接过去就是了,何必在这里等?”
熊兆道:“不是私事,也不是小事,私事小事,也不敢劳烦恩公,我们要说的是公事,自然应该上衙门来。”
韦宝点点头,“那你们直接让门官通传给我啊,何必几天不进来?”
“我和妹妹也一直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找恩公,但我们听说恩公你清廉自守,又有韦青天的名声,整个北直隶的百姓都争相传颂,好像再远一些的省的百姓也争相传颂,我们才来找恩公的。”熊兆道。
韦宝哦了一声,看向熊欣儿,熊欣儿粉脸一红。
倒是挽着熊欣儿的手的杨雪先说话了,“我是陪欣儿来的,她想对你说她爹的事情。正好,我与几个兄长也有事情想问你。”
杨雪是很漂亮的,姿色与熊欣儿不相上下,两个大美女的相貌又与王秋雅和贞明公主差不多,因为是官家小姐的缘故,气质上要优于王秋雅,但略逊于贞明公主。
贞明公主虽然是朝鲜小地方的公主,但公主就是公主,王室的公主也是公主,货真价实,从小就受到良好的礼仪训练。
以前在现代的韦宝,不但仇富,也仇美,对于世家大户的女孩子,有一种天然的偏见,觉得人家就是投胎投的比较好而已,但他现在好多了,甚至有点格外欣赏家庭出身好,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女子。
良好的教育,本身就代表着社会的进步,不能将粗俗当成洒脱,将无知当成真性情。
“都请坐,不必客气。”韦宝谦和的笑着让座,并吩咐原来是小吏,现在是挂了御史头衔的韦宝的书办郭文亮叫人上茶,上点心。
熊兆赶紧道:“韦大人,不用客气了。”
“要的,礼数不能荒废,我们是好朋友。”韦宝微微一笑。
“我们是犯官亲属,如何敢与韦大人做好朋友?韦大人不要这么说,有这份心意,我们已经感恩戴德了。”熊兆诚恳的道。
韦宝笑道:“令尊并没有定罪,不是还在受审吗?再说,就算是令尊被定罪,只要朝廷没有罪及家属,那也不关你和欣儿姑娘的事情嘛。我不在乎这些。”
韦宝说罢,对杨雪和她身边的几个男的问道:‘想必你们五位,就是杨姑娘的兄长吧?’
“对,他们都是我的兄长,我给韦大人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杨之易,这是我二哥杨之言,这是我三个杨之赋,这是我四个杨之才,这是我五哥杨之环。”杨雪将几位哥哥一一为韦宝做了介绍。
韦宝暗忖你爹杨涟看不出来,还挺能生的,不知道你家还有没有兄弟姐妹,居然生这么多出来,却表面恭敬的拱手道:“令尊是东林领袖,为官素有贤名,几位仁兄也是一看一表人才。不知道诸位今日找我都所为何事?你们可以一个个说,不必着急。”
“那好,我先问吧,你为什么将我爹爹和其他几位东林大人都赶出了都察院和大理寺?我本来还觉得你这人与其他不一样,你是不是也是阉党?”杨雪劈头就问道:“你明明知道当初我是怎么被人绑架,怎么被人陷害,我根本没有告过任何人的状,你为什么要对付我爹爹和几位东林的叔伯?”
“我只对事,不对人,杨姑娘,你可能有所误会,我将你父亲和几位大人暂时请出都察院和大理寺,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坏事,我并没有剥夺他们的官职,他们仍然是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现在他们随时可以回来。”韦宝的口才是很好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他当初赶走杨涟左光斗等人,就是做给阉党看的,做给魏忠贤看的。
现在时过境迁,他已经基本上完成了对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事变更,不说完全掌控了都察院和大理寺,至少,他这个都察院经历司经历和大理寺的左寺丞的位置是坐稳了的,现在杨涟左光斗他们回不回来,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因为被韦宝这么搞了一波,铁杆东林党和倾向于东林党的中立派官员都大幅度减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