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吴孔嘉轻喝一声。
王家的下人们立刻看向王安邦。
王安邦急忙示意府中下人退散。
围着韦宝等人的十余名王家下人立刻又都退回到了王安邦身后。
韦宝看着吴孔嘉,吴孔嘉也看着韦宝。
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犀利,也都算不上淡定。
这一刻,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
其实以韦宝现在的势力来说,他虽然表面上仍然只是一方富豪,在官场上也只是孙承宗帮他在蓟辽督师府弄了一个七品的辽南转运使,在京城根本算不上官员。
但韦宝自身的实力,已经至少是三品大员等级,一方诸侯等级,如果韦宝起事,不说能打入关内,能打到京师附近,能影响大明朝廷是否倒台。
能影响辽东局势是肯定的,能影响北方商业市场是肯定的,就以官场力量来说,除非是二品以上的大员,而且还得是阉党或者东林党这种有很强大的势力集团的大员,否则,想弄韦宝,很难。
所以,对于现在的韦宝来说,很难将吴孔嘉这样的人看的多强大,因为吴孔嘉虽然攀附上了魏忠贤,但魏忠贤的阉党也是很庞大的势力架构,虽然形成没有多久,不管人数还是历史,与东林党无法相提并论,可怎么样也占到了大明官场一成以上,党羽遍布天下。
吴孔嘉论资排辈,也顶多是魏忠贤的四十孙一类的档次。
可不知道为什么,韦宝从吴孔嘉的外形看不出这人的路数,吴孔嘉一身的装扮,甚至可以说很土气,但很干净,若是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人,会以为是哪一家商号的账房先生,表情神态也绝无傲慢,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三四十岁中年男子。
吴孔嘉看韦宝,只见韦宝一身装扮都是上等材质衣料,虽然没有佩戴什么奢侈的饰品,手中的紫竹扇也属于家境好的公子哥的常备之物,并没有多稀奇的。
正因为如此,吴孔嘉才更加高看韦宝,因为他知道韦宝很有钱,一个有钱的人能忍住不炫耀,又是寒门子弟出身,这是很难得的。
更难得的是韦宝的气质出众,年纪又这么小,却丝毫不觉得对面站着的人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有一份超出了年纪的成熟。
“韦公子,我们也算是有缘了,我是二甲头名,你是二甲次名,我们彼此见过对方的姓名,今日却是初次相见。”吴孔嘉道。
韦宝听对方说话客气,微微一笑:“正是,你我算是有缘,在二甲上的排名紧挨着,今日又因为熊家和王家的事情在此见面,更是缘分。”
王安邦见吴孔嘉对韦宝说话客气,顿时有点慌了,吴孔嘉是他找来的靠山,已经给了吴孔嘉三千两纹银啊,三千两纹银呢!不是小数目,你不帮我赶走韦宝,还与他套近乎是什么意思?
不过,王安邦也不敢在韦宝面前质问吴孔嘉,王家曾经势力很大,但现在王化贞入狱,他们可以说是无依无靠,王家早看出东林党靠不住,找父亲过去的老朋友,没有一个肯为他们家出头的。最后只能找阉党这边的人帮忙。
一个偶然的机会下,王安邦知道吴孔嘉为魏忠贤办了一件事,帮魏忠贤弄到了许多银子,而且吴孔嘉又是新近投到魏忠贤门下的人,比较没有架子,所以找上了吴孔嘉帮忙。
吴孔嘉帮王家,实际上是请示过魏忠贤的意思的,魏忠贤反正就是要银子,谁身上能弄到银子,他就没有意见。
至于弄到了银子之后,是否要帮助王化贞,那就另说!
吴孔嘉当初将吴养春和他的儿子们都被抓到京师,关进诏狱(皇帝直接掌管的监狱)。
锦衣卫堂官田尔耕主,三下两下,就把吴养春等拷打死了(入狱者共八人,仅有三人生还)。
人死了,钱还没缴够,那就罚没收其家产。
吴家经这么一折腾,早就破产了,家里的人死得一干二净。
妻子汪氏投自尽,两个女儿相缢而死,老母亲气绝身亡。风光无限的黄山之主,转眼之间,落得家破人亡。
这个案子虽是由家奴替主子抱不平引发的,但是,案情的本质与此无关。
吴养春作为地方财主,用财富摆平自己的家门兄弟,扩展财富版图。他完全可以将问题解决在萌芽态。
在案情的发展走势中,吴孔嘉这样的小人物起到了大作用。
在地方上富甲一方的吴养春,并没有影响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从古至令,权势与财富就像狼与狈的关系。
在魏忠贤所代表的官家集团看来,吴养春的财富,完全可以为我所有。
吴养春以为用富就可以摆平权势,结果,把财富与家人的性命赔得精光。
这就是魏忠贤做事的手段。
所以,在韦宝看来,不管是魏忠贤的阉党,还是东林党,都是看似强大,实则仅仅是因为利益关系绑在一起,外强中干,松散的很。
韦宝的天地会虽然现在还很弱小,但是却是一个总裁,一种思想,完全凭借他的意志在行事,在前进,坚硬的就像是一块石头。
“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只要熊家人离开京师,我不会再为难他们!”吴孔嘉道:“这并不难做到吧?”
韦宝问道:“吴兄,你与熊家人有仇隙?还是熊家人欠了你的银子?为什么要逼的人家离开京师?就是朝廷,也只是将熊廷弼定为钦犯,并没有驱逐他的家人离京吧?再说,他们一家人都离京了,在大牢中的熊廷弼怎么办?总需要家人照应吧?难道让天下人说熊家人不管老父,熊家都是无情无义之人吗?”
吴孔嘉见韦宝讲道理,皱了皱眉头,有点不耐烦,觉得韦宝此人有些迂腐,世上的事情,哪儿有这么多道理可讲?老子既然管了这事,肯定从中得到了好处,老子得到了好处,熊家人肯定就要损失,否则我这好处从何而来?
“看样子,你韦公子是要与我对着干?”吴孔嘉冷冷的威胁了一句。
吴孔嘉这番让人来赶熊家人走,本来是试探韦宝会不会再管闲事,以此试探韦宝的虚实来着。
如果韦宝不敢管了,就说明韦宝没有什么势力。
如果韦宝还敢接着管,就说明这个韦宝不可小觑,搞不好就与东林党搞在一起了。
但是现在即便试探出韦宝可能挺有实力,明知道我是魏公公的人,是九千岁的人,还敢顶着干,但他也不打算退让了,自持凭着九千岁的权势,就算对方与几名东林党阁臣弄到一起,又能怎么样?
王安邦闻言大喜,听出来吴孔嘉有与韦宝决裂的口风了。
王安邦就怕吴孔嘉惧怕韦宝的势力,就希望吴孔嘉与韦宝闹翻,最好现在就吵起来,甚至打起来才好。
“不关韦公子的事情!你们就是杀光我们全家,我们也是不会走的!”这时候,院子内传来一声娇叱,院子门打开了,熊欣儿走了出来。
熊欣儿直到这个时候方才出来,是因为在屋里面听见了韦公子的声音,不忍韦公子萍水相逢,为自己家的事情陷进去太深!韦公子已经帮助她家很多,她已经很感激了。
若没有韦宝,她家还住在破漏的房屋内,住在京城最穷苦的人家住的巷子。
现在换了好房子,住上了宽敞明亮的院子,周围的环境也很好,哪里还忍心再让恩人受牵连?
众人看那熊欣儿。
韦宝和吴三辅已经见过熊欣儿,都有心理准备,知道熊欣儿是一个小美女,姿色不逊于王秋雅。
但二人一个是吴雪霞的‘对象’,准相公,一个是吴雪霞的兄长。
有吴雪霞这样的超级美女打底,无论多美的女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有很强的免疫力。
其他人就不同了,见那熊欣儿虽然穿着朴素,却丽质天成,尤其气质姣好,一看就是官家小姐,不觉都是一怔。
在场的都是男人,多半人心中都突突狂跳几下,都觉得有暖流涌遍周身,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倾慕之情,仿佛是会跳跃一般在体内灵活的游走。
就连年近四十的吴孔嘉都有这样的感觉,不是说从未见过这样的美女,而是自然而然的心生好感,心生贪婪。
吴雪霞轻声对吴三辅道:“这就是熊家的女儿?怪不得总裁这么热心帮熊家。”
吴三辅微微一笑,没有接话,他是没有看出韦宝对这个熊欣儿有动心的意思,因为自从那日帮熊家重新安排了住处之后,韦宝并没有再来找过熊欣儿。
反倒是他自己对这个熊欣儿有点念念不忘,就准备等殿试之后,自己名正言顺的得了官职,找个时间来看看这个熊欣儿。
虽然吴三辅得到是三甲榜单,同进士出身,毫无争取状元、榜眼、探花郎的希望,却也是要参加殿试的。
殿试只一天,日暮交卷,经受卷、掌卷、弥封等官收存。至阅卷日,分交读卷官8人,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各加“○”、“△”、“\”、“1”、“x”五种记号,得“○”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钦定御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
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称传胪。
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后由填榜官填写发榜。
一甲三人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二、三甲进士如欲授职入官,还要在保和殿再经朝考次,综合前后考试成绩,择优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即俗称的“点翰林”,其余分发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职。
殿试结果填榜后,皇帝于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宣布殿试结果。
进士分为三甲。一甲三人,称状元、榜眼和探花,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名,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赐同进士出身。二、三甲第一名皆称传胪。传胪大典后,新进士在保和殿参加朝考。
朝考试卷分为三等,一等第一名称朝元。
进士中一甲三人,殿试后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他进士,按殿试、朝考名次,分别授以庶吉士、主事、中书、行人、评事、博士、推官、知州、知县等职。
“轮得到你们想不走就不走?”王安邦怒道:“不走就是死!”
因为王家人很横,把围观的人都赶走了,这条胡同才会没有围观者,所以他才敢说话这么肆无忌惮。
吴孔嘉皱了皱眉头,嫌弃王安邦太狂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王安邦不傻,听见这声哼,一惊之下,急忙对吴孔嘉讨好的笑了笑,便退回到了吴孔嘉的身后,不敢再多嗦。
王安邦又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而对熊欣儿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他虽然充当王家的后台,搞了熊家兄妹几次了,但他从未见过熊兆和熊欣儿,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熊家女儿。
“姑娘,你还年轻,不要太倔强!”吴孔嘉道:“你父亲既然已经被定为朝廷钦犯,即便现在暂时还没有祸及家人,留在京城也是有很大危险的,不如乘早离开!即便你们远走他乡,也不见得就是不管你们的爹,可以请京中的朋友代为传递消息嘛。”
“这个不劳你多事!我们就要留在京中自己照看爹爹!”熊欣儿不但颜值与王秋雅相近,脾气也相近,都是外柔内刚的个性。而且,熊欣儿还会武,还是高官的子女,管家小姐肯定普遍比寻常人家的女子脾气倔强一些的,性子方面就更是王秋雅的加强版了。
熊欣儿说完,便对韦宝道:“韦公子,你与我家萍水相逢,能得韦公子资助,有这么好的宅院住,我们一家人已经感激不尽,这些脏人,韦公子就不要与他们接触了,以免脏了公子。”
“你特娘的说谁是脏人?”王安邦立刻忍不住大声呵斥熊欣儿。
吴孔嘉也有些意外,见熊欣儿柔柔弱弱的外形,没有想到脾气这么犟,敢这么顶撞,要知道他们带了这么多人来,气势是很强大的。而且,你既然这么大胆敢顶撞,为什么之前不出来?
主要是因为韦宝来了,之前王家人怎么堵在门口,怎么侮辱他们,熊欣儿都能忍,但一想到会牵连恩人,牵连对自己一家人好的人,熊欣儿就万万无法忍了。
“说你!”熊欣儿瞪视王安邦:“我知道你们是王家人!我爹已经被你们害得这么惨,你们还要害我们,都是狼心狗肺的畜生!就冲你们做的那些脏事,屡屡派人搅乱我哥哥的摊子,又派人将我哥哥打成重伤,说你们是脏人,都是轻的,你们就是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
这下不但是王安邦,王家的下人们也气的哇哇叫,若对方不是一个弱质女子,他们就要群起而上,将熊欣儿打成肉饼。
吴雪霞倒是很佩服熊欣儿,暗忖若是换成自己,一个孤单小女子,会不会敢与这么多大男人对骂?
“你个贱婢!”王安邦气的撸起袖管子,对吴孔嘉道:“公子。”
吴孔嘉一时之间也没有了主意,不过,他知道现在主要要对付的不是熊家女儿,而是韦宝,只要韦宝走了,熊家没有靠山,便随便他们处置了。
吴孔嘉既然管了王家的事情,肯定要替王家办成之后,可以敲王家更多的银子,也可以做出口碑。
别看做坏事,做坏事也同样要口碑的,否则下回就没有人找你做坏事了。
不管什么事情,都是生意,是生意,就要讲信用讲口碑。
“既然熊家兄妹辱骂了九千岁,就一并押送顺天府衙门吧!若有人敢阻挡,一律押走!”吴孔嘉下令道。
虽然还弄不清楚韦宝具体什么来头,居然敢公然与九千岁作对,但是吴孔嘉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若是被熊家女儿这样顶撞也不吭声,传出去的话,他以后还要在京城混吗?
王安邦闻言大喜,一直都在等吴孔嘉下这样的命令,立刻把手一挥:“都愣着干什么?没有听见吴公子说吗?把熊家兄妹带走,送到顺天府衙门去!”
顺天府知府是魏忠贤的人,所以,吴孔嘉要拿出公事公办的样子,送熊家兄妹到顺天府衙门去。
“我和我哥从来没有说过谁的坏话,更没有说过九千岁的坏话!你们不要信口雌黄诬陷好人!”熊欣儿怒道:“你们又不傻朝廷官差,凭什么抓人?”
“凭什么抓人?”王安邦冷笑一声,“辱骂九千岁就是犯了大明的王法!人人都可以抓!你和你哥若是没有辱骂九千岁,你害怕什么?有话说,就留到顺天府大牢去向知府大人解释吧!”
随着王安邦的话,十几名王家健仆就要上前拿下熊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