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琉璃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泄了力气,吴莜趁机手上用力,将频频挣扎的余沐儿拖出了寝室。
在寝室门口,众巫童见着吴莜和余沐儿走了出来,都默契地让开了一条道。
吴莜惯常淡然的脸上,难得的带了一丝冷意。
“滚。”
只这个不带任何情绪的字,便让这些巫童们感到有沉沉重力压在心头,哪里还顾得上看热闹,纷纷散去。
偌大的寝室里,此刻,只余下两人。
苏琉璃死死地盯住常芸。
这个从北村来的黄毛丫头,一次次地在她面前胡作非为,一次次地羞辱她,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村鄙丫头,而她才是真正的巫族世家。
而现在,她居然还毫无悔意地站在自己的面前,说废了自己下半生的人就是她?
“真的是你废了我的腿?”苏琉璃从牙缝里挤出,面色青灰一片。
常芸冷哼一声:“怎么,你不信?”
她当初可不只是想废她膝盖而已,而是想要将她的右腿一下子砸断!
“你……你这个贱人!”滔天的怒火燃烧了她最后仅存的一丝理智,苏琉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朝常芸扑了过来。
“我要撕毁你这贱人的脸!”
寒光一闪,她的手上赫然多出了一把银剪。
这银剪锃光发亮,锋利异常,更有隐隐的灵力波动。处在盛怒癫狂之中的苏琉璃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力气,身形快得惊人,哪还有半点跛脚的样子?
常芸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苏琉璃的动作。
得益于绝佳的视力,她能游刃有余地躲开苏琉璃的攻击,但同时她也发现,苏琉璃攻击的目标都是她的脖子、心脏、腹部,显然,是起了杀心。
常芸不禁冷笑一声。
本来只想让她受一点教训,两腿尽废就足够,没想到,她却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既然要找死,她不介意送送她。
想到这里,正巧苏琉璃比之前力道更要狠冽的一击袭来,常芸皱起眉头,堪堪躲过,却见到苏琉璃突然狞笑一声,另一只手上便出现了一只匕首,直直朝常芸的胸口扎来!
苏琉璃并不愚蠢,她的计划是先用银剪开路,步步紧逼,常芸虽然身姿灵巧,但长久以往必会出现破绽。只要这破绽一出现,她便会使出匕首,左右两厢夹击。
只要这贱人不会飞,她就绝不会失手!
她从一开始就看这个穷酸的贱人不顺眼。
这一次,她是为这个巫女的世界,清除登不上台面的冒牌货!
可是,她做梦都不会想到的是,常芸早已突破了体术三级!
脚下轻点,常芸凌空而起,硬是从苏琉璃的双重攻击里脱身而出。她面露轻蔑,手腕翻转,一颗浑圆的白玉珠子在一片红光里突的升起,在昏暗的寝室里,一闪一闪地发着微光。
“你……你……”苏琉璃瞪圆了双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不,这不可能,这才区区几月,这个巫灵丙等的贱人,怎么可能就突破了三级?
这绝不可能!
巨大的挫败像鞭子一样抽在她的身上,让她差点就握不住手上的银剪。哦,是了,她还有银剪,这可是她从家里祠堂偷来的,是自带灵力可以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神器,她又怎么会怕这个贱人?
她高举着银剪,作势要念出口诀。
可是,还没等她念出第二个字,常芸手上的白玉珠子已如一道闪电,狠狠地劈在她的胸口!
“哇……”
像是有千斤的巨锤砸来,苏琉璃弓起身子,吐出一大滩鲜血。
“你……”她跪倒在地,脖子像被人抓住似的,连呼吸都无法顺畅。
痛!
好痛啊!
像是要死了一样的痛……
她蜷起身子,眼前一片模糊。
在这模糊之境中,她突然看见了在一尺之外的地上,那把原来还闪着微光的银剪,此时却和她一样,了无生息。
她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起来,越笑,血咳得越多,可她就是不停,到最后,连眼泪都出来了。
“你知道吗,常芸,这银剪……这银剪……”
血越流越多,和泪水混在一起。
她想说,她的祖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裁缝,凭借着一手做巫服的好技艺才得了赏识,从而受到提携,从最普通的平民变成了巫族世家。
可这把被世世代代供奉起来的灵剪,却被她从祠堂里偷了出来,目的,不是和她的先辈一样是为了织就锦绣河山,却是为了杀人……
呵、呵呵……
她深深地低下头颅。
她活了十四年,第一次不想争,不想抢。
她,想放弃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她抓起地上的银剪,刺进了自己的胸膛!
血“噗噗”地冒出来,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她闭上眼睛,像个婴孩一样睡去。
……
常芸从半空中悠然落地,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一片血污之中躺着的苏琉璃。上前探了探鼻息,确认没气之后,她从地上捡起那枚珠子,在苏琉璃身上擦了擦,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走出寝室,之前看热闹的巫童全都没了,只见着一高一矮两个少女。
一个是惨白着脸的余沐儿,一个是一脸严峻的吴莜。
常芸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余沐儿身上。
她在等。
她想知道,这个一直对她巧笑温言的少女,在看到刚刚那暴虐的一幕之后,对她将会是如何心情。
余沐儿微微别过头。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惧意、后悔,还有挣扎,重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摇摇欲坠的她更惹人怜。
一抹黯然从眼底划过,她突然挺直了脊背,目光灼灼地看向常芸。
那眼里,是下定决心的信任和坚决。
“谢谢。”
只两个字,就让常芸的心一下子软了几分。
她伸出手,重重地扣在余沐儿的头上揉了揉:“等会我给你上药。”
“好。”余沐儿淡淡地笑了起来。
常芸将视线落在吴莜身上。
“多谢。”她颔首。
吴莜摇头:“这事你要怎么处理?”
她可不认为,这在巫学院里突然死了人,会是那么容易就糊弄过去的一件事。
常芸回过头,看向趴在血泊之中的苏琉璃。
轻声笑了一下,她闷声答道:“那我只能去求情试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