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祖宅大门洞开,一队人马如入无人之境,冲了进来。
为首的是坐在巨大异兽的女子。那异兽高大勇猛,毛发大张,大口咧开呼出阵阵浊气。很明显,刚刚那足以撼动大地的兽吟就是这异兽发出来的。
坐在这异兽身上的女子眉眼清晰,如巧夺天工的巧匠精细地雕琢在璞玉之上;一身战袍冷光粼粼,红色披风赫赫飘扬,远远看去,如女武神下凡。
在她的身后,是一众面色沉静的巫士,紫衣紫裤,步伐沉稳,冷酷的眼神追随着异兽上的女子,仿佛只要她一下命,他们就会为她赴汤蹈火,不死不休。
王雨姝的眼眸有一瞬的失神她不明白,她设想了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最后见到的却是从未见过之人。可这从未见过之人,又为何会给她一种微妙的熟悉感?
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却无法抓住。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常芸已经从异兽上翻身而下,悠然落在王雨姝面前。她生得比王雨姝矮些,面容也更为年轻一些,但两相对立,倒也没失了气势。
“你是谁?”王雨姝的脸上没有了她独特的慵懒气质。
“常芸。”简单二字,报上了名号。
王雨姝飞快地在脑海里过了一下,可数来数去,不管是曾经被自己陷害至死的朝中大臣,或是后宫里被自己下药毒死的嫔妃家族,或是不自量力挡她道路的巫族世家,都没有一个,是这“常”姓。
见她不语,常芸也猜中了几分。她随意地笑笑:“不用想了,你我这是第一次见面。”
“既然第一次见面,常姑娘又为何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厚礼?”王雨姝面色恢复如常道。
常芸看了看地上昏死过去的季升,还有旁边那散发着腐臭的黑木箱子,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照着先前的设想,本想是从这张太监出发,将王雨姝戕害皇后娘娘的事情公布于众,没想到王雨姝竟发现了端倪,将众人全都屏退了出去。
常芸摇头:“你我虽然第一次相见,但娘娘你的声名对我而言却是如雷贯耳。不知娘娘是否去过战场?”
战场?王雨姝的脸上浮出一丝嫌弃:“从未去过。”
“呵,”常芸轻笑一声,头微微低下,眸光忽明忽暗,“娘娘娇躯,自是没去过战场的。不过娘娘要是有空了,倒是可以去看看。”
“本宫为何要去?”王雨姝冷笑一声。战场那种又脏又臭的地方,不用想,就不是她的身份应该去的。
常芸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她的目光极冷,像是蛇王面对即将死去的猎物。王雨姝身子一颤,不禁想到,如果人的眼神有了实体,那眼前这个女子此刻的眼神就是两把利剑,直直向着自己而来。
“常芸诚邀娘娘去战场听听,听听那里为国杀敌捐躯的战士们,是怎么评价娘娘你的!”
常芸的动手是毫无预兆的。话音刚落,她突然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冒着黑气的权杖,直向王雨姝的面门劈来。
只这一个动作,就让王雨姝心中大惊。从常芸进门开始,她就在暗暗揣测常芸的段位,可是她堂堂红带大巫,众人口中年纪轻轻就早已升上红带的天才,却无法准确地判断出这女子的段位!
而这一击,其中灵力之巨,更是让她惊愕。
云国何时有这样的人物?
还是如此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是吴家的人?或是秦家的人?难道……余家?
她绞尽脑汁,也无法想到合理的解释。但她到底是浸淫后宫多年的贵妃,心中再惊涛骇浪,脸上却是不显。她往后轻轻一跃,躲开了常芸的攻击。
“上!”
紫衣死士中,秦炎站在角落,轻启嘴瓣,下了命令。死士得令,冲上前去,与闻风而动的黑衣女子厮杀在一起。
王家祖宅,腥风血雨。
“常姑娘,不明不白就动手,可不是一个好习惯。”王雨姝悬在半空中,嘲讽地看着常芸。
常芸随手捏了一个光球,向着王雨姝砸去:“你只需要知道,我是来杀你的就是!”
“杀我?”王雨姝微喘着躲过袭来的光球,冷笑阵阵,“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怎有这样的自信来杀我?”
她王雨姝,王家庶出,及笄时就已经突破青带,十八岁入宫那年更是突破了橙带。她一身通灵大法,人挡杀人魔挡杀魔,不过区区一年时间,就在后宫那种环境里突破到了红带,成为王家最年轻有为的巫女。
她这样的实力,纵使眼前这女子再高深莫测,也不可能将她斩杀!
这是她的自信,更是她对自己的责任!
光球砸到院墙,满地残骸。常芸飞身跃到空中,冷然地看着王雨姝。
自从体内的那东西觉醒之后,她没有一天不在修炼着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肉躯终究是羸弱的,是震不住体内那东西的,妄自调动大量灵力,自己的肉身都会受到不可逆的损害。
但……为了沐儿,为了这苍生,更为了自己,就算肉身尽毁,又有何惧?
她本来就无父无母,无友无故,“失去”二字,对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原本就是不成立的!
所以
她抬起右手,直指苍穹。
此时余晖散去,黑暗来袭,整个偌大的王家祖宅,如同夜空下的一方孤岛。常芸手中的权杖顶端射出一柱红光,向天空尽头冲出三丈之远,再轰地向四周散开一个巨大的、坚固无比的结界,笼罩在这前院之上。
这结界的出现,完美地表达了常芸的意愿。无进无出,这一晚,是她们两人之间的鏖战。
随着这结界的显现,悬在半空中的王雨姝突然浑身一抖,一抹灵光在脑海中乍现。
她呆呆地看着笼罩在头顶的那片结界。
她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了,那微妙的熟悉感到底是什么。
那是……
她的目光深邃,思绪缓缓地回到了十九岁的那年。
那一年,她刚刚迈过最艰难的一步,成为了红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