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思绪不宁
话说悔的肠子都青了是什么感觉?那真是看见墙想撞死,看见树想吊死,看见水想淹死,看见块砖头都想把自己给拍死的憋屈。
而现在聂霜紫就是这种愁云惨雾的憋屈心情。
“小姐,你怎么又叹气了?”采衣站在一旁给她剥鸡蛋,歪头道:“从你坐在这里开始,奴婢给你剥了三个鸡蛋,你就已经叹了七次气了。”
聂霜紫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叹了口气。丫头,你不知道你家小姐现在简直生无可恋啊!
剥好鸡蛋,采衣用手绢包着,试了试温度没问题之后就往聂霜紫头上贴近。一边滚鸡蛋一边皱眉道:“小姐,你以后起夜一定要记得叫醒奴婢给你掌灯,这摔的也太严重了。”
聂霜紫撇撇嘴,可不是严重么,一整个脸都鼻青脸肿的,她都不敢照镜子了。
采衣还在啰嗦:“小姐也真是,当时摔了就该叫奴婢给你弄,怎么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不出来?这淤青都这么深了,再滚鸡蛋还有用吗?”
“有没有用都先滚着先吧。”
聂霜紫一口吃掉半个鸡蛋,鼓着脸道,反正她现在也是闲得发慌。没错,自从那一天晚上酒后胡言之后,她每一天都闲得发慌。
“小姐,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饭都不吃,颜宿公子来找了你好几回你也不见。要不是你今早上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奴婢都要担心的去找司漠总管了。”
采衣低头察看她额头的淤青说道,小脸上满是不解。她好不容易才克服心理障碍从房间里出来,小姐就又玩起了闭门不出,情况甚至比她还严重。她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这墨王府的风水不好,所以她跟她家小姐一到这里就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
聂霜紫翻翻白眼道:“采衣,你能不能不提颜宿?”
天知道她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只要一看到颜宿,她就会想到那作死的两瓶“浮云醉”,只要一想到“浮云醉”,她就会想到那天晚上喝了酒以后作死的自己。
她非常不淡定的想,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怎么就不一跤摔死自己呢?
自那天晚上过后,一眨眼就过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窝在棉被里,企图以鸵鸟心态逃避那已经发生的事实,可奈何是,再逃避它也是事实啊!
那天晚上她真的是醉了,而且醉的还不轻。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只知道睡了一觉醒来,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竟然趁醉冒犯了一个王爷的权威!
真是想起来都不堪回首啊,她竟然对王爷大侠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虽然那都是她的心里话,但也很要命啊。她记得她所有的丑样子,记得她对他质问了,在他面前软弱了,对他生气了,在他面前哭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请在她去云晖院之前就降下一道天雷劈死她吧。
所有她拼命隐藏的情绪,那些不想让人看见的一面,就那样轻而易举的被他看见了。她觉得很丢人,偏偏是在他面前丢的人。虽然事后很想去找王爷大侠道歉解释,但甚至就连去道歉的脸皮,她都觉得已经丢的一干二净了,实在没勇气再出现在他面前。
是她莽撞了,平日里清醒的脑子一碰到酒就失去了最基本的思考。她也不是怪他,说那么多话也是气话。至于气什么呢?大概是真的有些难过他对她的目的有所质疑吧。
但其实也明白,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以这样轻易的就给出来,那这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勾心斗角?更何况是他们这样身居高位的皇室子弟,多疑的性格是自古以来就根深蒂固在血脉里的。他不能相信她,她都明白,这没什么。
本来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她好好解释也就是了,反正她从来也没有真的打算听她爹的话,更没有兴趣卷入他们朝堂的你争我夺里。但被她那样一闹,这件小事就变了味了,像是弄得很复杂,可也不知道复杂在哪里。
王爷大侠现在一定觉得她很莫名其妙,她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长这么大,第一次有这样乱的心情,可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小姐,小姐。”
采衣唤了两声拉回她飞远的思绪,她抬头疑惑道:“怎么了?”
采衣指指院门口,聂霜紫转目而去,颜宿的脚步正好踏进院子里,手上还提着一瓶酒。
这人真是不经说,采衣才念叨了一句就出现了。
“去了紫苑阁没人,原来你们都到厨房里来了。姑娘倒是舍得出来了,在下……”颜宿抬步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道。走到近前,话语却停了下来,一脸诧异的看着聂霜紫紫一块青一块的脸:“姑娘这是?”
聂霜紫挥挥手:“没什么,摔了几跤。”
“那这摔的还真挺严重的。”颜宿打量了两眼摇摇头,随即笑道:“不过无妨,在下这里有上好的药酒,专治跌打扭伤的。”
说着就往袖子里翻找,一看就是随身携带着。
聂霜紫惊奇的看着他:“你还酿药酒?”
“不瞒姑娘,在下家族在江湖中也是有点小名气的。不知姑娘可听过天下五家绝?”
掏出一个灰色小瓷瓶放在桌上,颜宿微微一笑问道。
“略有耳闻。大渝千家舞,东夷施家蛊,西凌赵家剑,南宁叶家茶,北启颜家酒,这五个家族因为专攻之物无人可及,被称为天下五家绝。”聂霜紫点点头答道,随即微愣,看他的目光更惊奇了:“难不成你是其中号称“世上百粮酒,无酒不酿”的颜家后人?”
颜宿浅笑点头道。
采衣剥鸡蛋的动作稍停,不解的问道:“小姐,你说的这个天下五家绝是什么?”
聂霜紫回头看她,见她一脸迷糊样,就知道给自家丫头科普知识的时候到了,拿过她手里的鸡蛋,边吃边道:“所谓的五家绝,指的只是很久以前的五个江湖世家罢了。当今天下五国鼎立之势已历数百年,以国为界,这五个家族在各自的国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根基之深几乎没什么势力可动摇。大渝千家,以舞扬名,野史有记,说据传千家有位美人曾一舞动七城,不费兵卒就让当时的七位城主拱手让城。东夷施家,以蛊扬名,当今天下仅此一家以控蛊之术发家传世,其族人天生体质孱弱,难以习武,且普遍寿命不长。西凌赵家,以铸剑术扬名,世间能排得上号的神兵利器,几乎都是出自赵家。所以有“赵家一剑,万千黄金”之说。那么剩下的南宁叶家茶,北启颜家酒,扬名之物自然就是茶和酒了。”聂霜紫顿了下,耸肩道:“只不过,这五个家族百年前就莫名消失行迹,不在江湖之中行走了。”
采衣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觉得听着好厉害的样子。
颜宿点点头,对她的见识有些意外,打着考考她的意思又问道:“那姑娘可知他们为何会在江湖中隐匿行迹呢?”
“隐匿行迹?”聂霜紫挑了挑眉,摇头道:“这五家不能一概而论,只是大家习惯性的把他们放在一起而已。就拿你来说吧,据我所知,颜家世代单传,人丁是五家之中最为单薄的,而且颜家人一向行事低调。就是在江湖中行走,不自报家门也难有人认识。”
既是这样的家族,还用的着隐匿行迹么?颜家一直都在江湖中,只是当其余的家族消失了以后,世人便一致的把它也归入了消失的行列。
闻听此言,颜宿惊讶地看着她。听她说出天下五家绝时虽挺意外,但还能泰然处之,在江湖中毕竟也不是什么秘密。可她能了解的这么深,甚至连他颜家的特点都知道的很详细,这就令人费解了。
思及此,笑道:“姑娘常居闺中,竟能知道这些奇闻秘事,当真是令在下意外呢。”
聂霜紫浅浅一笑:“不过是在家时多读了些闲书。”
“那以姑娘的看法,其余几家又是各自因何缘故消失的呢?”
聊着来了兴致,颜宿索性也在桌边坐了下来,绕有兴致的问道。
“恐怕是树大招风,根基被毁,躲仇家去了呗。”
聂霜紫又自顾的拿起一个鸡蛋,抬头见采衣一副听故事听入迷的样子,好笑的戳戳她,向厨房里抬了抬下巴道:“采衣,你去看看庖大叔说好给我做的茶叶蛋好了没。”
采衣哦了一声,意犹未尽的转身去了。
颜宿看了看采衣,也没多问,回头看着聂霜紫把话题又拉回来道:“江湖中多数人也都这样认为,但在下对此事做过深入的研究,发现这种可能性很小。”
“哦,是吗?”
聂霜紫挑眉,也来了兴致,她对这些奇闻秘事倒真的是感兴趣。
颜宿点点头,伸手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示意图道:“首先说叶家,叶家历来好客有礼,在江湖上的名望一直很大。且叶家除了盛产好茶外,历任家主都是声名显赫的侠士,在朝野江湖的人脉是五家之中最广的。若是打叶家的主意,那相当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会群起而攻之。以当年的情况来看,在下并不认为有人有那个胆子。可叶家,却是最先消失的家族。”
“然后便是千家,赵家,施家。其中千家最为惨烈,千百族人遭人暗杀,族人分散,具体原因无人知道。而赵家据传是唯一一个真正隐居避世的,可百年来江湖中再无赵家人的声息,曾经举世闻名的赵家剑也自此蒙尘。”颜宿顿了下,手指停在最后一个点上道:“五家之中,最诡异的却是施家。”
聂霜紫配合的问:“哦,那是怎么个诡异法?”
“一夜之间,施家满门人去楼空,销声匿迹,半点痕迹也找不到。”
聂霜紫一怔,蓦然觉得这些话在哪里听过,脑中一时竟混沌了片刻。可皱眉思索,又的确是没有听过的,半分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