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斐然跳崖的第三个日子,紫竹镇的全面戒严被取消。
第五个日子,金威的人陆陆续续地开始了回城。
第七个日子,紫竹镇的村民渐渐从人人自危的恍惚中梦醒过来。
第十个日子,紫竹镇人脸上陆陆续续地出现了笑容,再也没了那种彼此互相猜忌,人与人之间见面也开始打个招呼,礼貌性地问候寒暄几句,往日的自然淳朴作风开始了回归。
这十个日子里,整天都是细雨霏霏下个不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仿佛中要把原本有些浑浊的天空彻底清洗个干净似的,那些近乎枯黄的花草树木竟然有了层层绿意,给人一种春天万物初生长的错觉,在这个本该有些萧瑟的秋天里更显几分诗意。
何炯杨在镇长的力保下终于获得了自由,不过要随传随到听候召唤。
必定金威人要抓的是贩卖婴儿的金天人,既然上官斐然和他的嫡系部下已基本上全部伏法,也就没有必要再连累其他人。而且何炯杨只是一个年轻后辈,又有镇长的全力力保,他们也就顺水作了个人情放了人,不过作为老爷子儿子的何冠,最终被金威人押解到了龙牧城。
至于陈伯和老爷子假和尚,他们两个也从此次事故中得到了莫大好处。
他们获得了绝对自由,原本的软禁禁令已经彻底作废,把当年的实验标的遗失一案重新定性,并给予一定量的补偿,昭示全城重新恢复当年的名誉,不过却被他们给当面拒绝了。
“姑父姑姑,你们真打算在紫竹镇长期定居不回故乡了吗?”
陈亮的冷漠被稀释了几分,今天他特地穿上了休闲服装,以一个晚辈的身份独自一个人前来探望他的长辈,自始至终说话做事都很有礼貌有分寸,完完全全一个乖乖后辈模样。
“二十几年了,我想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陈伯淡淡地说道,他已是满鬓雪白。
“姑姑,你呢?爷爷一直都很挂念你,父亲也多次嘱咐说,希望你和姑父能够回家!”
陈婶看了看陈亮,双眼中闪过泪花,仿佛中看到了那个老人家的影子,是不满还有愤怒。
不过看了看已经渐显老态的陈伯,还是微微笑了笑,“让他老人家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以前她不愿见我,现在我们见了也只是伤悲,在一块大家都有成见不太满意,就不见了吧?”
擦了擦眼角泪花,“让他老人家多多保重身体,你和夕儿没事的时候多看看他老人家!”
“我会的!”
陈亮看了看情绪不是很好的陈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只得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
仿佛上官斐然的离去对他打击很大,陈伯原本弥勒佛的尊荣,见人就笑呵呵的样子再也没了,转而换之整天的沉默寡言,甚至是忧伤哀叹精神憔悴,已经一连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以后闲暇有空的时候,我和你姑姑会过去的,让他老人家放宽心!”陈伯漠然说道。
“姑父,我……我……我其实并……”
“什么都别说了,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陈伯打断了陈亮的话,慢慢抬起头来,浑浊又有些猩红的双眼动了动,“二弟做下如此伤天害理之事,他有这个结果也是必然,没什么值得可惜的,如果有人错了那也是我错了,我没有好好引导他,以至于让他犯下如此弥天大错!”
陈婶从旁边拿过手帕,帮忙擦去陈伯的泪水,“你也不用太自责了,二弟一旦醒悟过来,我想他也不会怪罪于你。既然最后他后悔连累了他的儿子,说明二弟的良知还没被泯灭!”
“对了,亮儿,我二弟的尸体找到没有?”陈伯突然间问到了这个问题。
陈亮一脸的愧疚不好意思,他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门口,看到外面已然有细雨飘过。
“这几天一直下雨山路不好走,我的人白天黑夜地找,也始终都没有找到上官斐然和他儿子的尸体,”陈亮抬头看了看外面飘散的绵绵细雨,进一步说明,“不过姑父,我的人在崖底寻到了一条深不见底的河流,还有几滩血迹,我想很有可能他们死后被大水冲走了!”
“可能吧!”
陈伯淡淡地说道,他也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也看了看空中飘过来的绵绵细雨,一副心情沉重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又或许他真的希望上官斐然有个别的什么结果吧。
其实陈亮说的轻描淡写,但就是他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金威的人找了整整十天硬是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按说从那么高的山崖跳下去,就是神仙也摔死了,但他就是有种感觉,或许上官斐然是个例外,而且城主明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阵清风吹过,飘洒的细雨洒到陈伯和陈亮的脸上,有些许凉凉的感觉。
虽然南方的天气有些偏暖,但必定是深秋了,雨水随清风飘来撒到人的脸上确实有些凉意,但是在细雨中淋雨的秦木却感受不到凉意,他甚至觉得有些燥热,心里头燥热难当。
此时的秦木他正在龙子崖上看细雨纷飞,感受着过往的曾经记忆片段。
“你已经在雨水中站了整整半天了,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记忆鸟的声音。
秦木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一旁的一颗大树,那里有几片枯黄的树叶飘落下来,似乎很不甘眼前的情景,别的树木在这几天的雨水中有黄变绿,它却无声无息地飘下落叶来。
一骑绝尘,近乎有些凄凉。
“有什么呀?”
记忆鸟闪现出了身形,雨水吧嗒吧嗒地落到它的身上,清风吹起了它的羽毛,“小丫头不就是要和那个儒宗的天兆一块走吗?你至于把自己像落汤鸡一样地站在这儿不快吗?话说回来,你就是再讨厌儒宗的人,但人家小丫头愿意,你能怎么地?难道还要杀人不成?”
“雨水还堵不住你的嘴?”秦木歪过头来把记忆鸟翻来覆去地看个遍,忽然仰天淡淡地笑道,“屎壳郎,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讲义气的主儿,你站在这儿绝对不是陪我的,说什么事?”
记忆鸟难得没有废什么话来呛秦木,口水是咽了又咽有些干燥,“可能梦兮最近要走了!”
“此话怎讲?”秦木没了笑意。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她只是说可能她要永远地离开我们了!”记忆鸟平淡地说道。
“不是我们是你!”秦木一旁纠正着说道,“兄弟是兄弟,但家事还是要分清你我的!”
秦木和记忆鸟冷然相视,忽然彼此微微一笑,随后便是放浪的狂笑声传遍了四野。
空气中微风又吹过来了,不过他们现在没了刚才燥热的感觉,反而感觉身上有了冰凉的爽意,远处的参天大树上再次飘落下几片枯黄的树叶,带着最后的微笑挥挥手回到了尘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