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地下赌庄,却一点都不地下,富贵奢靡,这几乎可以说是整个金陵秦淮河上最大的一条画舫了,远远望去,仿佛秦淮河中的一座富贵宅邸。
跟在余管事的身后,在美貌婢女的引领走上了画舫。因为画舫巨大,自然比一般的小舟要稳,更遑论秦淮河也没有什么大的风浪。
金凌风月地,自然很多场合都要用到女妓,更遑论,这本来就是一场赌会,叫上女妓助兴自然也是正常的。
画舫的船头不少妓女在翩翩起舞,姿容窈窕,这些女妓的身价可不低,能请到这里来都是花了大价钱的,是以不少人都往这里看来,卫瑶卿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你倒是稳重。”前头走的余管事赞叹了一句,似乎颇为满意。
这真是误会了,她不感兴趣的原因是因为她是女子,仅此而已。
走进画舫,却是天壤之别,里头一样的奢靡辉煌,只是一桌又一桌的赌桌,和赌桌前围着的人以及牌九、骰子的声音,这一切总让人生出一种乌烟瘴气的感觉。
管事是真的没玩,甚至连看都未看一眼便带着她穿过人群向画舫的二楼走去。
进门之后,这里明显没有一楼那样乌烟瘴气的感觉,反而房间里挂了不少字画,有几个看起来或文雅或可亲的男人正对着画作评头平足。
余管事带着她上前走了过去:“沈兄!”
那个看起来最文雅,蓄着长须,仿佛哪地大儒的男子抬头望来:“余昊辰,你来了?怎么样?住的可还习惯?”
余管事从头至尾并没有为她介绍任何人,但是卫瑶卿认识这个男人。这个看起来儒雅的男人是如今的金陵首富沈责成。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原本倒是没有想起来,眼下见余管事带她来见他,倒是让卫瑶卿想起来:这位金陵首富并非金陵本地人,他祖籍鲁地,说起来最初也是不折不扣的鲁商。
看这一行人在此,显然楼下那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庄定然有他们的份。
说来也好笑,这些赌庄幕后的最大老板多半自己是从不上赌桌的,或者可以说他们也赌,只不过他们赌的不是这个。
“多谢沈兄照料,我等途中遇袭,丢了两车货,还损失了不少剑客,若没有沈兄,也不会这么快缓过来。”
“应该的,我本也是鲁商商帮中人,同为鲁人,自然该出手相助,你客气了。”沈责成捋了捋长须说道,“我们在说这幅画,货车的事……”
话未说完,便见有一楼的侍从匆匆走上来,禀报:“沈爷,有人闹事,输急了拿不出钱财来了。”
“何人啊?”
“城东的王老爷,输了三万两。”
三万两啊,卫瑶卿在一旁听得眉头一跳: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真的拿不出来?”沈责成问道。
“田产宅子什么都押了,还差两万两。”
“这就难办了,”沈责成感慨道,“我一直觉得寻常赌坊断人手足是最要不得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此见血阴毒的办法怎么能用?还不出来,另想办法就是了,不是么?”
一旁的几位连连称是,感慨道“还是沈爷心善”!
“这样吧!我记得王老爷有几个女儿,生的如花似玉,好好调教一番,定大有作为,三万两也不是什么难事啊!”沈泽成道,“来啊,去王老爷家把王家几位小姐请来,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再放了几位小姐不迟。”
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善人?哪有这样的善人?卫瑶卿抬头看了沈责成一眼,见沈责成又感慨道:“我这已是最大的让步了,谁让王老爷管不住手呢!所以啊,这个说来说去还要怪他自己。”
开地下赌坊的在感慨赌徒管不住手。所谓猫哭耗子,不外如是了吧!
说完那个赌徒,沈责成话题又转到了余管事身上:“昊辰啊,这次也不是我说你,办事可真当不算好,若是多备几车不就没有这样的事了么?”
“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备了两车。”余管事低头说道。
卫瑶卿了然,备几车都是无用的,都会被劫走。而看眼前两人的一问一答,她心中已有了猜测,恐怕沈责成便是那个把两辆巨型弩机运走的人吧!
金陵首富,弩机,西南军。真是好大的野心,他难道想做吕不韦第二不成?
“下次多备些。”
“是。”
沈责成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余管事身后的卫瑶卿身上,半晌之后,移开了目光,突然开口道:“咱们也来赌一把怎么样?”
围在沈责成边上的几位开始惶惶不安,就连余管事也瞬间变了脸色。
沈责成笑道:“莫担心莫担心,就是突然有些好奇咱们这些跟来的小子里,哪个小子水性最好?要不要比一比啊?”
围在沈责成身边的几人顿时松了口气,不用自己出头就好。
余管事朝她望了一眼,侧了侧身:“你会水么?”
卫瑶卿立时摇头。不管会不会,先不会了再说。
余管事了然,开口道:“沈兄,我身后这孩子不会水。”
“诶,谁都有不会的时候。”沈责成笑着摆了摆手道,“到那个时候自然就会了。昊辰,今日难得大家有兴致,你不要扫兴。”
“可是……”余管事似乎还想说话,沈责成出声打断了他:“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如这样吧,”他顿了顿,笑道,“他若是答应了,货车的事便一笔勾销了,如何?这就全看天意了。”
余管事看了她一眼,这一回却不再问她的意思,叹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卫瑶卿倒没有余管事这么惧怕,她是会水的,水性还不错,只是从那几句机锋的话语中猜到了些什么,譬如派蒙面人追杀她的很可能就是这个沈责成。
余管事靠近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事我尽力了。你一会儿下水之后就只管离开,这里的事情有我周全。你的性命他还不放在眼里,这一次应当只是心血来潮。不过如此也好,他不追究的话,你就能放心了”
卫瑶卿瞟了他一眼,跟着几个仆役被带上了舟头,而后被人一推,落入了水中。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咬了咬牙,做了一会儿挣扎的动作,成功的取悦了站在舟头的某些人,而后便没入水中,憋着气,游入了不远处一堆载客的画舫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