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跟着柳清河一块来的,还有周凝,也是闲来无事,几个兄弟姐妹一去上学,她便没了说话的人,就跟着一块来了。
周凝今天,说是来转转,其实还存了一个心思,自从那日听到严毅的三句诗后,她便对此人有了好奇,或者准确的说,是对那首诗,有了好奇。
她自认是有一些文采的,平日间也会参加一些文人间的诗会,偶尔做上一两首,但大多都是一些闲情小词,华丽有余,匠气太重。
益州的那些才子们的诗作,她大多也是读过的,里边不乏有上佳之作,就像去年的王禹称,往往能够取材新颖,意境清新,又富含哲理。
而严毅的那首诗,以她的见识,当算得她所见的这几年中,少有的精品,就是与王禹称的诗文放在一起,或许都落不了下风。
可惜的是只有三句,难免令人扼腕,因此,她就想亲自来看一看严毅本人。
柳清河与丁夫子闲聊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随即问道:“哦,对了,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严毅的?”
丁夫子略想片刻,才回忆起来,是有这么一个人,只是严毅平日间太过低调,又不是柳家本族,所以丁夫子对他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
“好像是有,怎么了?”
柳清河从怀中掏出那日婉儿的诗,递给丁夫子。
“你看看这个!”
丁夫子有些疑惑的接过去看了看,虽说情绪波动不似柳清河与周凝那般强烈,可感觉是一样的,好像是出自两人手笔,虽是故意模仿,韵味却大不相同,不在一个意境上。
这就好比用红笔写出一个字,最后一划确是粉色,远观虽然差不多,仔细一看,却大不相同。
“这是……?”
“前三句是他人所作,最后一句,是我那孙女添上去的。”柳清河自是知道丁夫子的疑惑,也不用他问,便解释了出来。
“你且只说说这三句如何?”
丁夫子了然的点了点头,又再拿起,重新读了一遍,轻声说道:“颇有王右丞之风,又兼具温飞卿之才,难得,难得,只可惜……”
“只有三句!”
柳清河与丁夫子说到此处,相视一笑,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于诗词而言,已经不再有太大的兴趣。
所谓学问,儒家为正统,诗词只是小道罢了,不过难得见到一首好诗,品鉴一番,也是不错的。
“柳公刚才说这是他人所作,不知……?”
“正是你的学生,严毅!”
“哦?是他!”
丁夫子摸了摸三寸有余的花白胡须,回想着严毅此人,记忆中虽然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可要说出些具体的事情来,好像再就没了。
不过照理说,能写出这样的诗词,学问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可是往日间,也并未见此人有过显山露水,以至于当听到这个名字时,自己都有种陌生的感觉,莫非此人以往的表现,只是在故意藏拙,可他这又是什么目的?
柳清河今日能提到此事,其实也是做了一番打算的,这个时代,文人的地位已经颇高,特别是拥有才学的文人,无论是日后做一个学者,还是入朝为官,在社会上的地位都不可轻视。
就像丁夫子与柳清河的关系,放在后世,应算是老板与雇员之间,可两人在一起,丁夫子反而更加自如一些。
虽说严毅并非柳家人,可毕竟出自柳家族学,若果真此人拥有大才,日后于柳家而言,也算是露水关系,只有益处,而无害处。
作为家主,柳清河显然考虑得要更多一些,古往今来,一家一姓,其实皆是如此。
家族兴盛到一定地步后,下来所想的,就是如何更长远的兴盛下去。当家中子孙难有成才者,那么所能做的,就是招揽有能力的外姓人,为自家所用罢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严毅,但由于丁夫子对此人知之甚少,便大多是说一些他平时学习勤勉,为人内敛,不甚张扬的话。
而柳清河,也是嘱托日后多留心一下此人,若是能助其成才,也算是一桩好事。
柳清河走后,丁夫子回到教室,又讲了些文章经义,才算是放学,不过得了柳清河的交代,丁夫子在课堂上,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严毅。
虽说那三句诗并不能代表着什么,要单纯从诗词中,看出一个人的学问,也是有些荒谬的。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但凡有学问者,诗文功底也是不弱的。
只是这严毅……怎么说呢?听课时虽说规规矩矩,不似其他人那样心不在焉,或是暗地里搞小动作,可也就是认真而已,要说他真有才华,一时间却是看不出来。
刚才课间时,他还特意找来一个学生,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严毅的身份,只说是严家的三少爷,与严敏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再具体的,就没人知道了。
或许,那三句诗只是他的一时妙手偶得罢了,柳公也说了,后来再让他写出最后一句时,也是写不出来的。
其实这种事也并非不可能,毕竟灵感这种东西,不能当做真正的才华或是学问来看待,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过几次灵光一现的时候。
想到这里,丁夫子不禁自嘲的笑了笑,不就几句诗么,一把年纪了,还在为这种事伤脑筋,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课间休息时,婉儿也带着周凝去看了眼严毅,本来是想介绍两人认识的,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间的规矩,哪有大姑娘家,这样去上赶着去认识一个男人的道理,周凝自然是没有同意。
她今天能来此地,一来是在家待的确实无聊,出来散散心,如果有机会的话,能与严毅结识一下更好,对于那三句诗,她也是好奇的很。
不过来了之后,因为一直没有机会,也就算了,倒是中间不少旁系亲人,过来问候了一下,这其中也包括严敏。
其实周凝的到来,严毅也看到了,只是这段时间于他而言,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如何脱离严家上,所以也就没有多留意,更别说是像其他人那样,跑过去与一个不认识的人献殷勤。
最近几天,让严毅比较头疼的是,严景惠一直没在家,照他的打算,离开严家之前,是想与这位名义上的父亲打个招呼的,毕竟就这么突然消失,终归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