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与九娘相视一眼,大概都明白了苏睿的意思,不过实在弄不清苏睿口中的故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还需要换衣服才能相见,可早已习惯了苏睿的善卖关子,此刻两人也没有多说,便随他一同进了成衣店。
过不多时,三人便结伴出来,已然焕然一新,苏睿自不用说,长衫头巾,文采书生,红莲则是妇人打扮,虽不显富贵,却清雅脱俗,再加上红莲本就长得高挑明艳,此时打扮起来,姿色尽显。
在苏睿的角色设计里,九娘算是自家仆人,因此是一身老妈子扮相。当苏睿将几人的身份略一安排后,两人也并未有什么异议,毕竟都是土匪,无非就是陪着演出戏,没有过多的讲究。
“娘子,那同为夫走吧!”
苏睿抿嘴一笑,有时候反倒觉得这个大当家挺对脾气,虽看着脸上不冷不热,却不似其他女子那般矫情,有古人的矜持,却不古板。
红莲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捋了捋脚下的长裙,平日间总是穿惯了胡服长裤的她,这些年来,还是头一遭这么打扮,不过终归是女人,没多少功夫,便适应了当下的角色。
刚才在店里时,苏睿也简单打听了地址,还好离此处不远,走过两个街口,好像就到了。不过苏睿倒是没有着急去,正好对面有家古玩店,要驾驭当下的身份,似乎还缺一些什么。
走近古玩店,老板是个中年矮子,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古玩铺子一样,里面无非就是摆了些字画瓷器之类的,当然,苏睿是不懂这些的。
红莲与九娘,见他进这种地方,也是颇为奇怪,不过两人本就不是多话之人,许多时候,都是苏睿做着,两人看着,只要不出格,也不会去多问。
“这位公子,不知需要些什么?”
穿上这身衣服,苏睿自有一股文气由内而外,前世便是学者,这点也不用刻意去装。
苏睿随便瞅了两眼,看着老板和气的样子,笑着说道:“我要裱副字,不知需要多久?”
“如果公子着急的话,也无需多久,一炷香便可。”
苏睿点了点头,走到红莲身边,小声说道:“不好意思,可能还得你破费些,你也知道,我身无分文。”
红莲轻喘一口气,不悦的看了看他,从九娘手中要过钱袋,全扔到了他的手上,便也不再多管,走到一旁,独自欣赏着店内的古玩玉器。
“老板,顺便给我拿张宣纸,文房四宝再用一用,等我写完了,帮我裱起来。”
老板显然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买家,一向装裱的,大多都是名人字画,还没见过有人现写现裱的,不过做生意么,上门皆为客,客人想怎么办,他们直接照办就是了。
也不需多少功夫,苏睿的一首词便跃然纸上,不过他这次却没有抄袭名家,而是选了首中规中矩的,能看出文采,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惊艳。至于字体,自然用了褚遂良,不过加了些自己的想法罢了,同样出彩,却不惊世骇俗,落笔处却是提了孟楚二字。
这家老板的手艺还算娴熟,与徒弟二人配合着,也确实没过一炷香,连带着烘干,便装裱好了,最后还附带着送了个盒子。
几人又在跟前买了两盒点心,便朝着目的地而去,走了不多时,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便看见一栋中等人家宅院,上书两个大字:王宅。
自不用猜,这王宅,便是上次被青化寨抓去的鲁荻云,化名王一凡的府宅。后来苏睿做过一些调查,那王一凡,果然有其人,而且听说此人八年前便中了进士,如今供职于京师翰林院,而此刻,只有一双父母,王琨夫妇,和王一凡的儿子王爽居住于此。
王宅门庭,在整条街上还算阔绰,青瓦白墙,绯红的大门,像是刚漆过不久,在门外隐隐能看到几束柳枝从墙头伸了出来,墙角处落了些黄绿的树叶,因为刚下过雨,便粘在了潮湿的泥土上。
跟来的两个青化寨兄弟,被苏睿安排在不远处的茶铺中先等着,所以此刻站在门外的,就只有苏睿与红莲三人。
轻轻敲了门栓,没过多久,便听到一阵脚步声近前,随着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一条宽缝,紧接着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是一个下人打扮的小斯。
“几位是?”
“我是你们王大人在京城的同僚,此次路过文川,顺道拜访一下王老爷子!”
那小斯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苏睿口中的王大人,不就是自家少爷王一凡吗,当下也不敢怠慢,先邀了三人进门,自己一溜烟便朝中房而去。
没过多久,那小斯便回来,领着三人进了内堂。苏睿整了整衣冠,看了看身后的红莲与九娘,见两人还算自若,便放下心来,其实也不用她们配合什么,作为女眷,等会安静的坐旁边听着就是了,这也是苏睿已经吩咐过的。
王宅虽然不大,不过内置倒是齐全,回廊楼台,雕梁画栋,凉亭野竹,该有的算是都有了,完全一副蜀中富裕人家的生活布置,不过毕竟是书香门第,所以许多东西,追求的更多是小巧精致,素雅清幽。
王琨已经五十来岁,这个时代,算是步入老年,看着很是清瘦,一身灰色长衫,两鬓半黑半白,此时正站在门口,迎接着几人的到来。
“小侄孟楚,见过王伯父!”
苏睿笑着上前,行了一个子侄礼,而后从九娘手中接过点心,交到旁边的小斯手里,直看得王老爷子连连点头。
从刚才小斯的禀报,他已然得知,眼前的年轻人,是儿子京师的同僚,心中虽然略有疑虑,不过想想,他一个老头子,谁又会专程冒充来骗他呢!
介绍了红莲之后,王琨便领着众人在客厅坐下,连忙命小斯上了茶。
“贤侄的意思是,你与凡儿,同在翰林院供职?”
苏睿看到王琨眼中的一抹疑惑,自然知道什么意思,能成为翰林,算是士人中的最高荣誉,这身份不止是一种品阶的象征,更是对读书人在文学领域的一种认可。
而苏睿的这个年纪,显然太轻了,能以如此年纪就获封翰林学士,在本朝来看,算是相当罕见的。
“是的伯父,我是去年考中的二甲进士,特蒙官家恩赐,便进了翰林院,与王大人同朝为官……哦,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份小礼物,送与伯父,还望伯父不吝赐教。”
说罢,苏睿连忙将自己写的那首词,交到王琨手中。
在苏睿的解释中,他与王一凡同为翰林,相处之间,多得王一凡教导,此次因为益州家中母亲生病,便特地告了假回家探望,因为途径文川,便停了一晚,来拜访一番。
王琨轻轻展开卷轴,一副刚正遒劲的褚体便跃然纸上,再加上苏睿选的这首词,正合年少轻狂,锋芒毕露之感,一看便是少年得志之后的心中所发。
王琨心中墨读两遍,回味了片刻,嘴上连赞几声:好字、好文采!若是刚才还有些怀疑苏睿的身份,如今从这首小令来看,若不是文采斐然,怎能写出这样的诗句?看来,此子以弱冠而入翰林,却是有一些真才实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