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巫山女,不信洛川神。”
那女子身着一件葱绿色潞绸衫,嫩黄嫩粉两色水光大摆裙,乌云堆半边,歪着头,丢过一记柔媚眼波,俯首弄琵琶,开腔又唱:
“何关别有物,还是倾城人。
经共陈王戏,曾与宋家邻。
……”
歌喉婉转,声如黄鹂,真个欢场优伶,才色兼收,娇滴滴酥进人骨子里。
“怎么样,金兄?”
宁筠风衣衫半敞,怀里搂着个袒背露乳的美艳歌姬,手持夜光杯,琼液摇荡,向金雁尘遥敬,熏熏然,陶陶然,一派得意之色:【1】
“这大名鼎鼎的京都名伶。比之塞北的妖娆狐姬,又别是一番风味吧?”
许是才服了五石散的缘故,他两颊颧骨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是红烫一片。一面说话,一面烦躁地扯着衣衫,好让浑身的热气多散些出去。
两个身穿紫色纱裙的婢女跪坐宁筠风两侧。用径长二尺的紫白绸布大团扇往他身前送风,雪白大腿裸露在外,一派靡靡风情。
“比你那个能歌善舞的美妾如何?”宁筠风神色虚浮,摇头晃脑地,口舌已然不大利索。
在他右首六尺开外,摆了一张紫檀木镌花长案,右置精美錾金青铜食鼎两只,一个美艳婢女跪坐案前分食倒酒。
案上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色杯盘碗盏。美酒佳肴,一应俱是。
金雁尘一身玄色薄衫,长腿蜷曲,懒洋洋地歪在案后地榻上。臂弯里躺着一个容貌绝丽的女子,秋波媚水,红唇烈焰,苍白黯淡了这世间诸般风情,直叫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全都成了她的陪衬。
女子举脖抬手,袖衫滑落,露出如新藕般洁白鲜嫩的手臂,挽着金雁尘的脖子,正不知与他笑说着什么。
饱满的红唇沾了酒色,分外鲜艳。翕张开合之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青色诱惑。
金雁尘弯腰俯耳去听,目色迷离,已是酲然欲醉之态,一手举盏,与宁筠风遥遥祝酒:“美哉!山人不知玉有香,今日方知人间乐。敬七公子!”
仰头一饮而尽。
南案一个正搂着歌姬饮酒的华服公子拍案大叫了一声:“圣主痛快!再满上。”
案头跪侍的美艳婢女立即膝行上前,纤纤玉指把着精致繁丽的雕花铜柄,往樽里斟酒。那边宁筠风已站起来,张开双臂,眼神虚晃晃的,嚷嚷着:“我要飞了,啊啊,要飞了。”
脚步踉跄地在舱内扑逐着,引得案前空地上那群正扭腰摆臀舞姬纷纷娇笑着躲闪。
宁筠风口齿含混,不依不饶地说道:“你说啊,是你那小妾美呢,还是吾妹销魂?”
金雁尘双眉微聚了下,一丝不易察的冷芒从眼底飞快闪过。从那侍女手里接过酒盅,一口饮了,将酒盅往桌上用力一顿,大声叫道:“再满上!”
余光错开,恰见宁筠风抬起惺忪的眼,与坐在南案的苏景轩交换了个眼神,会心而笑。
金雁尘饮了半盅,又去喂怀里的美人。美人嘤嘤相拒,半推半就的喝了小半盏,剩下的全洒在纤颈雪脯上,湿了纤薄的绸衫紧贴胸前浑圆上,一起一伏甚是诱人。
“坏死了。”女子娇嗔道,抬起一双软绵无骨的粉拳捶打着金雁尘紧实宽厚的肩膀,意娇态慵,声音软媚得如同带了钩子:
“奴真的不能再喝了,还请圣主怜惜则个,放过奴奴。”
当真个一种风流百种态,合是英雄埋骨冢。
金雁尘心头微微一颤,一股极缓极不易觉察的酥麻痒意弥散开来,慢慢渗透四肢百骸,伴着酒气血热的上涌,渐渐翻滚着趋于浓烈。
他暗暗催动内力抵挡,然那药性甚是顽固,如游丝般捉摸不定,飘荡在他的血液里,带动浑身血流聚在身体一处。
一滴豆大汗珠凝在鼻尖,“啪”地掉落美人胸口。
“放过你?”他低头谑笑,一头乌墨发散开,披在脸侧,叫那张轮廓分明、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更添几分邪肆。
“你又叫我放过你,又叫我怜惜你,这该如何是好,啊?”
猛地俯首,在女子的脖颈间一顿乱啃。大手上下搓揉,揉得女子咯咯直笑,身子软身一滩烂泥,娇喘吁吁,声颤声渐弱。
金雁尘倒还没忘了回宁筠风的话,从那女子胸口抬起头来,弧线优美的眼眸中染了浓重的情欲色,双颊赤红,气息纷乱,粗声道:“蛮邦女子,不通教化。哪比得上这可伶可俐的可心人儿。你说是不是?”
掌着怀中美人浑圆的大腿,用力一握。那女子禁不住,浑身乱颤,惊声呼:“七哥救我!”
话音半截被堵在了嘴里。
闷闷哼一声,面上惊慌之色却是褪了,双目微阖,嘤咛有声,双手双脚水草般主动缠上去,勾住男子高大健壮的身躯。
苏景轩拊掌大笑起来:“妙哉!妙哉!小女子聪明!你七哥可救不了你。圣主才救得了你,哈哈。”
神情孟浪,语态猥琐,引宁筠风也跟着大笑起来。
跪坐舱前的女子京都名伶凤水仙,似乎对这一切早已司空见惯,依旧风情宛然地面带微笑,啭着歌喉,边弹边唱:
“钗长逐鬟发,袜小称腰身。
夜夜言娇尽,日日态还新。”
她唱到这里时,金雁尘已抱着怀中女子大步出了船舱,疾步上楼。
原本已昏然倦然,神智有了几分模糊的宁筠风忽然睁开眼,与苏景轩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各自饮了一杯酒。
宁筠风使了个眼色,便有一个步态婀娜,轻功曼妙的舞姬悄然跟了上去。
凤水仙继续唱:“上客徒留目,不见正横陈。”
楼上传来咿咿呀呀的女子叫声,和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
结实的三层游船微晃了一下,悬着的连排朱红宫灯颤悠悠悠悠轻摇起来,摇碎秦淮河上的粼粼波光。
此时金雁尘正站在三层舱的船尾处吹风。
微凉的夜风夹杂潮湿的水汽,从河面上送来,吹展他的衣摆,吹散一身酒气和糜烂的青欲气息。
亦吹冷吹黯了他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