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兰花俏笑了笑,神情温和,眸子里却骤然现出精明狠厉的光,抓住她白嫩纤细的手腕子,一寸寸收力,语声带着笑,让人毛骨悚然:
“想出去玩?还是想让我死?谁教你这么说的?”
兰花俏一脸茫然,这表情只维持了一瞬,旋即怒容毕现,一脚朝谭周裆下踢去,破口大骂:
“爱去不去!老娘又不缺男人,凭什么陪你这个老货在这没吃没喝的鬼地方当死鳖?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老东西!”
谭周就爱她这泼辣劲。
其他的女人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不管话是不是真的,语气都是真挚的,笑容都是讨好的。
只有兰花俏不同,她释放天性,从不惺惺作态,嬉笑怒骂都是她自己。
她是谭周一直想成为却成为不了的那种人。
谭周看着兰花俏纯系自然的反应,觉得自己应该想多了。他把兰花俏搂在怀里,软声哄:“跟你开个玩笑,别生气了。”
“开个玩笑?!”
兰花俏柳眉倒竖,嫣红的唇嘟起来,魅惑撩人,让人想咬一口。
她伸长手臂掐他的脖子,是真掐:“开玩笑你怎么不掐你自己,你这个狠心的王八蛋!”
她甩着勒红的手腕子,丝丝吸气:“疼死老娘了!”
谭周眼中幽光闪烁,戏谑道:“这就受不了了?在床上的时候,你不是叫得很快活吗?”
“那能一样吗?那是看在你把老娘伺候得舒服的份上,老娘忍着你。”
谭周的呼吸声变重:“你的意思是,还伺候得你不够?”
田柱悄悄退下了。
幕天席地,两道人影翻滚交叠在一起,像动物一样地博弈与纠缠。
兰花俏坐在草地上,把扔在脚边的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最里是艳红色的鸳鸯肚兜,再往外面淡紫色中衣,最外是粉蓝色刺绣兰花的湘绸短襦,和藏青色绘着竹枝的阔摆百褶裙。
越往外颜色越素淡。长发垂肩,清新脱俗。
若不是她露出袖口的手臂还残留淤痕,没有人敢相信,这个皮肤白皙,看起来干净清纯的女子和之前****的荡妇是同一个人。
兰花俏抬起手绾发,雪白素手握着一只黑莹莹的墨玉簪子。
谭周托头看了一会,双眼微眯起:“你这簪子有点意思。是和田墨玉,还是戈壁玉?”
兰花俏笑道:“你还懂这些呢?”倏地冷下脸,把簪子甩到谭周脸上:“要不你拆开来看看没有毒?成天疑神疑鬼的!”
谭周接住了,握着簪子尽头雕刻精细的墨玉兰花,来回摩挲,翻来倒去地端详一阵,递还回来。
兰花俏不接,恶声恶气道:“你给我簪上。”
语气虽恶,面上却带着笑,目眄流波,风情宛然。
谭周笑说道:“好好好,怎么又生气了?”坐起给她簪发。
兰花俏往头上别绢花,冷哼道:“老娘为什么生气你心里没数吗?信不过我,你就别叫我来。求老娘的时候跟孙子似的,爽完了就当贼一样来防,老娘不受你这窝囊气。”
谭周笑嘻嘻来搂她的腰,兰花俏一胳膊肘顶了过去,轻轻巧巧脱身,站了起来:“让你手下的人送两千两银子到金钩赌坊,我要去那里玩两天。”
谭周道:“你知道那是谁开的赌坊吗?”
兰花俏道:“我管他是谁开的。难道还是你开的不成?”
谭周笑道:“那倒不是。”
兰花俏翻了个白眼,扯扯微皱的衣衫,大喇喇地走开了。
兰花俏没有说错,谭周这个人最是精明,也最多疑。该哄的时候哄,该防备的时候半点不含糊。
棺材店的伙计拿出一个黑色密室的袋子,套在了兰花俏的头上,领她穿过竹林,又进了一条地下通道,绕行许久,上了一段仄仄的石制楼梯,应当是上了地面,只是很安静,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随后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摇晃颠簸,来回绕着圈子,绕得兰花俏头晕脑胀,忍无可忍地大骂起来。
终于听到车夫“吁”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伙计替她摘去头上的袋子,笑道:“出了这条巷子,往前走一里地,就是金钩赌坊。”
说着递来一块凤血玉:“这是赌资,两天后这个时候,我来这里接兰花夫人,希望夫人玩得开心。”
兰花俏转怒为喜,接过玉佩,顺手摸了把伙计的脸,笑容清甜,顾盼生辉:“小哥真是个妥当人。”
指尖兰花幽香丝丝入鼻,那伙计一愣,随后一阵香风拂面过,兰花俏自马车上轻盈跃下,抬手与自个摇帕挥别,转身出了巷子。
举城闹瘟疫的时候,百业萧条,只有狂热的赌徒们丝毫不受影响。
金钩赌坊里人山人海,摇骰的声音,掷银子的声音,交谈声,呼喝声,此起彼伏地混杂在一起,喧闹异常。
一个穿着深蓝色蝶袖衫的小姑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从人堆里挤出来。随后一个身穿粉色襦裙,下巴尖尖的小姑娘也跟着钻了出来,从包裹里抠出一个银锭子,转身塞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手里。
“喏,这是给你的。”
拉着蓝衣小姑娘的胳膊,催促道:“走啦走啦,都五月天了,也不放冰盆,热死我啦。”
小姑娘一边抱怨一边往前拱,忽地一顿,细瘦的小胳膊叫人从后拉住了:
“这点银子你就想打发我?”
那汉子身高七尺又半,满脸横肉,体格壮硕。娇滴滴花骨朵一支的小姑娘站到他跟前,小小的有些可怜。
小姑娘输人不输阵,抬着下巴,半丝怯意都没有:“放开!不然老娘对你不客气了。”
汉子冷笑一声,毫不理会小姑娘的虚张声势,往前大跨了一步,劈手去夺蓝衣小姑娘手里的包袱:“给我!”
蓝衣小姑娘搂紧包裹,往后退了一步,圆圆的带点婴儿肥的脸蛋现出愤怒色: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说好的,你带我们进来,找人跟我们赌钱,我们给你一锭银子酬劳,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