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大盾时散时聚,不管常千佛走到哪里,都有四五杆长枪从磨盘里抽出,朝他一顿猛刺,待他行过,又迅速汇入磨盘。
磨盘稳稳向前推进。
初时因为常千佛轻功过人,行进速度太快,卫兵们反应不及,待抽枪刺来,常千佛已经疾行而过。
如是两三次,那些训练有素的攻击兵们便悟出门道来,掐准时机提前抽枪相迎,一时进攻甚是猛烈。
其余卫兵则专心控制磨盘的开合以协助。
容翊的红缨枪如水中的游蛇,一路追逐常千佛,枪头在磨盘上划出一道银色水浪。
枪枪俱在磨盘缝隙里。
数百人配合的精准度,让人咂舌。
常千佛既要应付外围的箭雨,又要顾忌脚下,再怎么武艺高强,也力有不从心。一时间险象环生。
穆典可心急如焚,顿时将常千佛的呵斥抛到了耳后,握剑冲到山坡南边,手腕翻动,数剑连出,但见剑光划过处,弓箭手成排倒下。
待东西两边的弓箭手察觉有异,调转方向射过来时,南面箭阵已毁。
穆典可疾走向东,挥剑便刺,不取性命,但刺手腕。她自己就是射箭的高手,对箭行的速度,方向判断极为准确。在箭雨里穿行,如入无人之境。
弓箭营一时溃不成军。
常千佛处压力顿时松减不少,察觉有异,抬起头一看,果然是穆典可管不顾地冲进了包围圈。又急又气,大声喝道:“回去!”
穆典可哪里理他,一径又绕到北边,身形去疾,出剑不歇,十人九伤。
常千佛无奈,只得转头专心应敌。忽听得穆典可身后叫了一声:“千佛”。
回头看去,就见穆典可飞身而起,扬手将火翼剑掷了过来。
她这一跳便将自己变成了箭靶,之前遭她攻击的东南两面幸存的弓箭手终于等来反击的机会,引箭便射。
常千佛眼见穆典可在箭雨里翻跳穿梭,每一箭都躲得险之又险,不由得心中揪紧。一伸手,抢了火翼剑在手,运足气力,朝容翊的红樱枪头削砍了去。
火翼剑乃春秋名剑,而容翊手中长枪是则是取深海玄铁以烈火淬炼所得,裂金断石,无坚不摧。
两把当世名器碰撞一起,竟是连火花都没发出,直接“哐”一声,撞击脆响掩盖住了啪啪的断裂之声。
一枪一剑,俱是折了。
容翊一枪既折,再无与常千佛相抗衡之力,拂袖往后,石磨大盾迅速收紧,将其严实护卫其中。
常千佛不再恋战,一脚踩到一个卫兵肩上,骤然发力往下一蹬,借力而上,如大鹏扶风,飘飘摇起数丈,银袍鼓动,向穆典可所在的位置冲去。
那被常千佛踩中的卫兵生得魁梧如山,叫他一脚踩下,竟是难以承受,双膝一软,往地上扑去。
带得脚下两个以肩作垫的卫兵也身子歪斜,踉跄连抢数步,幸得左右同袍出手搀扶,才得以站稳。
穆典可左手执弓,右手执剑,一剑既已掷出,飞快往后撤走。挥弓挡住射来飞箭,翻身落到对面山坡,拉弓便射。
只听得噗噗声响,左臂刚缝合上的伤口再度裂开。穆典可一心只在对面山坡的磨盾上,哪里还顾得上伤口裂不裂,猛吸一口气,长弓拉满,一发三箭,两箭辟路,一箭随后,直取容翊。
容翊如有感应,回身看来,就见身边一个亲卫挥枪一挡,将长箭挑飞了去。影影绰绰的人群尽头,一个身材纤细的影子举着一张大弓,边走边射箭。
众卫兵迅速变阵,却挡不住那箭来得太快,眨眼又倒下两人。第三箭穿过人群缝隙,再次朝着容翊射过来。
和顺抢到容翊面前,手上突然多了一方砚台,扬手一挥,箭尖撞上砚台边缘,陡然转了方向,扎到一个亲兵肩上。
在这些亲卫兵心里,战场之上,替主将挡箭乃是天经地义,当下咬着牙一声不吭,非但不觉得屈,反而有一种油然而生的骄傲与荣誉感。
同时掺杂一丝丝喜悦,这一箭,恐怕是助自己日后爬升的福来之箭。
和顺揣不准容翊的心思,询问地唤了声:“公子?”
容翊依旧看着前方,注目那道陌生又熟悉,像从隔世里走出来的纤细人影良久,道了声:“莫伤她性命。”
纵然不是青芜,也像了青芜。
容翊在心里想,如果青芜不是那般柔婉如水的性子,没有那么善解人意,为了成全别人,处处委屈了自己。而是也像这女子一样,既刚且勇,敢提弓上马,敢轰轰烈烈地去拼一场。或者,就不是这样阴阳两隔的结局了罢?
只是那样,就不是他爱慕着,怜惜着的那个青芜了。
和顺对容翊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领了命,转身示下,两道与夜色殊难分别的淡影迅速向穆典可的方向奔去。
穆典可身为杀手,对危险的感知极为灵敏,她没有看到那两个东瀛杀手,却感觉到身边若有若无的的杀气。
她开始在荒原上奔跑起来。
一边奔跑一边射箭。
然而她毕竟不是常千佛,速度尚未快到令那些身法诡异的东瀛武士无机可乘。忽然里腿上一痛,急忙旋身掠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腿上插了一柄浅灰色近乎透明的薄剑,极难觉察。
若非她眼力过人,根本就发觉不了。
是东瀛武士。
穆典可身体紧绷起来,全身心贯注,捕捉着身体四周的动静。只听见身后仿佛有细风一缕拂过,猛地向前扑倒,就地翻身,右腿朝那细风拂来的方向扫去。
“砰”一声,腿撞上实物。
那武士叫穆典可一击,隐身术破开,被迫现形。
穆典可双拳紧握,右手紧攥着还来不及射出的三支羽箭,奋力扑起,朝那东瀛武士的胸口扎了去。
身后有狂风扑来,下一刻她的后背后背便贴上一具坚实而又温暖的胸膛。
而面前那个东瀛武士已然遭掌拍头顶,碎了颅骨,保持着举剑的姿势往前栽了来。
常千佛揽着穆典可的腰,往后一带,躲过开去。
右手断剑掷出,只听五步外粗嘎一声惨叫,先前攻击穆典可的那个东瀛武士也被迫现形,心口被剑贯穿,往后仰倒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