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明就里。
小厮上前两步,揭开骰蛊,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小姑娘好大的腕力!”
众人好奇,凑上前一看,只见那牛骨打磨的骰子竟叫梅陇雪给摇成了齑粉。仅剩下能辨出形状的一颗也破碎成数瓣,表面被磨平,点数不明,是连拼都拼不起来了。
众人眼中俱是惊讶,谁能想到看起来那么娇俏的小姑娘,手上竟有这么大力气。
但话又说回来,玩骰子空有蛮力也不行,还是得靠技巧。
经这么一出闹剧,原先持观望态度的那一部分人也纷纷倒向富商一边。
本以为这对奇怪的母女是自恃艺高,跑来大赚一笔的,现在看来纯粹是有钱没地花,来图个乐子的。
人傻钱又多,此时不押宝,更待何时?
跟在那富商身后押注的人数一下子数倍翻起来。
就在众人忙着下注,一片热闹之际,那姓安的公子笑着站起来了,将身前一大摞晃花人眼的珠宝推到穆典可面前,道:“众位都是识货之人。这颗蓝宝石可比刚才那块鸡血石贵重多了,我这些金银锭子虽说不多,折合起来……”
扫了一眼那堆金银玉器,略一沉吟,道:“至少也有八百金。赵爷打算下多少注?”
那位姓赵的富商笑道:“这好说,原先的一千金,加上这块鸡血石,我再添五百金。”
那安姓公子笑而不语。
富商咬了咬牙,说道:“一千金,我再添一千金。”
那姓安的公子笑道:“成交。”笑看向穆典可:“夫人以为如何?”
穆典可自然无异议,道:“开局吧。”
那姓安的公子看样子在赌客之中颇有名气。他一下注,原先看好赵姓富商的一批人不少都动摇起来,但是买定离手,却是反悔不得了。
按事先说好的三局一轮,这一局仍是由那姓赵的富商报数。
主家很快换了新的骰子来。
富商仍旧报了个五点。
梅陇雪这回接过骰蛊,却没了先前那份兴奋劲,有些紧张。
穆典可道:“随便摇,输了就输了。”又觉得这话不大妥当,接了一句:“用力三成就好了。”
容色平淡,一派轻松。
梅陇雪受了穆典可的鼓励,顿时有了信心,使劲一点头:“嗯!”
将两截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两截白白嫩嫩莲藕般的手臂。沉胯抬手,手腕徐徐推动,比起方才力拔山河的气势,实在是斯文得不像话。
一众看客见了小姑娘秀气得像在绣花一样的动作,不由得失笑:“小姑娘,你这么摇,就是再摇上一天,那里头的骰子都躺着动不了窝。”
穆典可却知道,那骰蛊里的骰子叫梅陇雪用内力推动得不知翻滚多少圈了。
梅陇雪全副精力灌注在那骰蛊上,忽然间清亮的眸子一定,如大功告成一般,翻手将骰蛊倒扣在桌上。
一寸壁厚的铁蛊,落桌竟然无声,引得一众看客惊叹不已。
骰蛊掀起,只见一叠五个骰子,一颗叠一颗,对得整整齐齐,竖得稳稳当当。
最上面的一粒骰子,朝天的一面,赫然五点殷红。
人群静极。
那安姓公子扬声大笑起来:“小姑娘好样的!出了酬四方,哥哥请你吃三天鼎丰楼的酱肘子。”
自发地从那富商面前取过鸡血石与注钱,盘腿坐在凳子上乐滋滋地数起来。
有肉吃,梅陇雪哪能不乐意,开心问道:“你要请我吃肘子是真的吗?”
那姓安的公子笑道:“当然是真的。我从来不……一般都不会骗人。你到鼎丰楼报我的名字,平安的安,梨子的梨,我就来了。”
梅陇雪兴奋地回头冲穆典可叫道:“娘,这个哥哥的名字跟你一样诶。”
穆典可顿时脸就拉下来了。她初给方君与做书僮时,因沿途流浪,经常吃了这顿没下顿,人瘦得干巴巴的,面有菜色。方君与说她像只蔫了的瘦梨,随口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梨子。”
这名字她早就不许方君与叫了,梅陇雪这丫头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梅陇雪见穆典可不高兴了,马上转过头与安梨攀谈起来:“我一报你的名字,你就出现了。你就住在鼎丰楼吗?”
“噢,那倒不是。我跟他们家的伙计比较熟……”
如此一来,沉寂的氛围被打破了。
在场都是长年混迹赌场的玩家,虽说这一场输得意外,倒也不至于不认账。纷纷看向那姓安的公子:“你小子,这回又狠赚了一笔啊。”
安梨笑哈哈道:“运气好,运气好。”
然而在场人都清楚,安梨赢这一场,靠的可不是运气,而是绝佳的眼力。
那姓赵的富商脸色很不好,沉闷地盯着埋头数银子的安梨,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小子,早看出这两人有名堂,居然不提醒我一声,还跟着一块来讹我的钱?
安梨如有感应,从一堆金银锭中抬起头来,笑道:“赵爷您消消气,谁不知道赵爷您富甲一方,良田商铺日进斗金。这点小钱,您就当是打赏行捐了。小侄这里恭喜您多子多福,鸿运当头了。”
众人也跟着一起起哄:“赵爷都有十六个儿子了。还要多子多福,那要纳多少姨太太才行?”
“哈哈,赵爷是个有福人啊,”
“安小子你过虑了,区区一千金,赵爷怎会放在眼里?”
安公子虽说爱财,却一分不多拿,只取走了自己的那部分。剩下的银钱,祺玉找来几个壮汉,装了两大箱。一箱送去留仙居,一箱由两个人抬着跟在穆典可与梅陇雪身后。
下一场,穆典可选了赌石。
于此道她是个外行,买了四块石头,只有一块石头剖出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绿玉,成色欠佳,乃是下等玉。
在璞玉斋赔进了半箱金银后,穆典可又带梅陇雪去了虫趣阁。临时买了一只白蟋蟀,叫梅陇雪带着到处挑战。
结果可想而知,又输掉了剩下的半箱金银。
梅陇雪瘪着嘴,神情大为沮丧。穆典可安慰她道:“与你斗蟋蟀的那几人都是行家里手,尤其是那位姓姚的公子,他的蟋蟀是稀有的品种‘铁青头’,精心饲养,又专门训练过。你现买的蟋蟀怎么会是对手?”
梅陇雪打小就被人称作天才,是被捧着长大的,怎么受得了这种挫败。两手紧紧地抱着蟋蟀罐子,小脑袋耷拉着,半晌不吭声。
穆典可道:“你要是想赢,也不是没办法。”
梅陇雪双眼一亮,抬头巴巴地望着穆典可。
穆典可道:“今天晚上,你去把那几个人的蟋蟀偷出来。”
祺玉一步踩空,疑心自己听错了。心想这姑娘看着像个正经人,唆使小姑娘去偷东西居然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脸都不带红一下的。别是个惯犯吧?
梅陇雪刚刚亮起的眼睛又暗了下去,心想这算哪门子办法?
穆典可道:“你只管去偷来。记得要活的,不要给弄死了,天亮前还要还回去。具体怎么做,等你把蟋蟀偷来,我再教你。”
褀玉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笑问道:“莫非夫人有什么好的法子能让这些蟋蟀一夜之间转了性,不再好斗了?”
穆典可道:“也不是多么神奇的法子。要麻烦小哥跑一趟,帮我找两只毛色雪白的公鸡来,要性情凶狠点的。从现在起,除了清水,不要喂食其它的东西。”
褀玉笑道:“夫人客气了,区区小事,褀玉这就去给您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