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锋和林天南吵了半天,正如鸡同鸭讲,前者定要蜀山派承担罪责,后者一味给蜀山派开脱。
沈青锋确定了林天南是个帮亲不帮理的家伙,当场和他割袍断义,南林北沈就此友尽勿联,从此不相往来,南林北沈武林大会这场武林盛事也提前宣告终结。
沈青锋和林天南也不过是表面朋友,多年南北盟主比武大会,沈青锋一直落在下风,几次被林天南击败,心中憋着股火气,未来的时间线上谋划着让入了仙霞派的女儿沈欺霜替自己出战挣面子,还提到林月如和人私奔气林天南,落他面子。
这一次他替武林同道出头问责,究竟是出于义愤还是一门心思给林天南找麻烦添堵,那就不好说了。
丢下新断交的朋友林天南,转向了正主独孤宇云,沈青锋沉着脸质问道:“独孤掌门,沈某向来敬佩你刚正不阿的品格,还想请问独孤掌门到底作何打算,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惨死的武林同道就白死了?”
独孤宇云面容苦涩,低声道:“非是老夫护短袒护门下弟子,今日之事绝对有蹊跷,当时那种情况,蜀山弟子若不反抗,就要遭幕后策划者的毒手了。老夫定会查清真相,揪出幕后黑手,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
“外面死伤的上千人都是蜀山弟子亲自动手杀伤,即便有人在背后挑拨,蜀山派也难辞其咎!”
沈青锋不依不饶道:“蜀山弟子都可以御剑飞行,打不过还跑不过吗?你这一次率领上百精英弟子包围武林大会会场,来意就很是不善,定是想要以武力震慑群雄,给你们蜀山派独占蜀山要地的图谋张目撑腰!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想杀人立威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这次大会只来你一人,就不会有后续之事发生了!”
独孤宇云被质问的心头发堵,却也无力反驳,他率领百余名御剑飞行的精英弟子从天而降,玩了一把华丽的出场亮相,正是抱着彰显蜀山仙法威风的想法,好让凡间武者看清楚差距,不要做不切实际的幻想。
却万万没想到,民不畏死,安能以死惧之。你再能打,遇上拿了重赏一心碰瓷的死士自己找死,撞在你剑锋上,反过头来赖你滥杀无辜,也徒呼奈何。
独孤宇云怒道:“老夫说了,将来查清真相定会做出交代,现在交出蜀山弟子,就是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蜀山弟子是人,惨死的武林同道就不是人了吗?”
沈青锋愤然起身道:“当下英雄盟外聚集了数千武林同道示威喊话,若不是唐家堡弟子和佛门武僧阻拦,早就冲进来亲手惩治凶手了!不想出办法平息众怒,任你独孤剑圣剑法通神,能护持得了百余名受伤弟子吗?就算你狠下心杀伐一番,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正如沈青锋所言,独孤宇云还真是焦头烂额,顿时感到浑身无力,空有一身绝顶剑术,在此局面之下也是束手束脚,简直要憋出内伤。
他的性格是刚正,阵营是正道,武功再高也不能肆意屠杀正道同道,在仙侠世界的修道者若是违背本心性格狠心杀人,可是会遭天外心魔入体,武功越高堕落成魔头的几率越大。
蜀山派历代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就如他那位天才师叔姜清,本有掌门之姿,比独孤宇云还要精进几分,却被魔道妖女诱惑,向同门举起刀剑,杀死了蜀山同门数十人,结果就是心魔入体发了疯,变成了游荡在锁妖塔中的一个丧智魔头。
黑道修仙世界里的流氓仙人一副百无禁忌随心所欲,越是杀人念头反而越是通达的架势,其实都是假的,早就堕落成魔却不自知。
域外天魔的精神境界和佛祖相仿,哪怕是佛祖都只能掷天魔于天外,而无法彻底消灭,你区区一个修真者,就以为自己心志顽强,可以抵御天魔侵袭,斩心魔如杀鸡。
殊不知早就被天魔种下魔种,一切念头都是自己的幻想,最后一身掠夺来的修为都给天魔做了嫁衣,所成之道也是魔道,成了天魔傀儡,自我意志都被扭曲了尚不自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沈堡主,稍安勿躁!”
看到独孤宇云被“一身正气”的沈青锋挤兑得老脸通红,似有入魔发飙之相,罗锋连忙插言替他解围道:“大家听贫僧说句公道话吧。”
罗神僧一开口,大厅中的众人都看了过去,沈青锋也不再咄咄逼人地质问,独孤宇云稍稍松了口气,烦乱的心火渐渐平息。
还别说,罗锋之前的一番表演,很是邀买到了人心,就连独孤宇云都不太怀疑这位大德高僧的“公道话”有问题,反而投过来带着几分期待的目光,希望他能想出破局的办法。
“贫僧也认为今日的骚乱不能单单归咎于蜀山派,交出蜀山弟子给那些怒气冲昏头脑的武林同道,可不是解决事端的好办法,只会令幕后黑手诡计得逞,我人族痛失一批精锐。”
果不其然,罗锋一开口,就帮蜀山派开脱,话说得很是公允,还真是很公道,独孤宇云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微微颔首赞许。
“禅师!难道就这么算了?杀人偿命难道不是武林公义?外面聚集讨说法的武林同道又该怎么应对?将来武林门派互相攻伐,屠灭哪个门派,一句‘误会’就能不了了之,无人追究?”
沈青锋沉下脸驳斥,罗锋朝他摆摆手,缓声道:“贫僧的话还没说完……杀人偿命自是天经地义,绝不会不了了之,定要追究责任,但今日情况也有不同,蜀山弟子实则是误杀,并没有主观恶意,可以酌情减罪,以命抵命就算了吧,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独孤宇云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两句,却又无话可说,总不能提出蜀山弟子中计杀人就该当白杀,道理上实在说不过去。
罗禅师已经给蜀山派铺了台阶,若是还硬挺着不退一步,怕不是要把佛门也逼到那群讨说法的武林人士一边,加入倒蜀山联盟一同攻打蜀山了。
那群乌合之众人数再多,蜀山派其实也不怕,守住蜀山古道和通天神树,凡俗武者想要登上悬空峰就是痴心妄想,不良后果顶多是蜀山滥杀无辜太甚,门中弟子心魔频频爆发,内患反而甚于外忧。
佛门若是加入进来,结果就很难预料了,千叶禅师和好色禅师都是法力高强的神僧,他们联手施展护持法术抵挡飞剑,武林人士在他们的庇护下冲锋陷阵,蜀山派就算能守住基业,也要两败俱伤,惨死一大批人。
当年梁武帝率领天下僧众攻打蜀山盟,多少道门剑仙就是在这种战术下身死道消,蜀山盟虽胜,却也是一场惨胜。
过刚易折,独孤宇云权衡半晌,暗自叹息,终于放下了坚持。
虽是默然无语,但独孤宇云其实也算默认了罗锋的说法,蜀山派弟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怎么也得付出些代价,才能平复公愤。
见师兄不说话,酒剑仙忐忑地问道:“我们那些不小心误伤人命的弟子,具体该承担什么罪责呢?”
罗锋微微一笑,道:“我们和尚都讲究慈悲为怀嘛,能不死人就解决问题是最好的。贫僧建议,蜀山派就赔点钱吧,什么抚恤金、子女赡养费、精神损失费、道歉费、丧葬费、罚款……只要砸钱到位,人死不能复生,苦主亲友家属们要是肯接受,只要安抚得当,蜀山弟子也就保全下来了。”
酒剑仙苦着脸再问道:“那到底要赔多少钱?”
“以钱买命,数额肯定低不了,贫僧觉得,每一位死者不赔上万两黄金,伤者不赔上千两黄金,怕是解决不了纠纷啊!”
酒剑仙板着手指一算,死者就要赔二百多万两黄金,伤者也要一百多万两,这么一大笔钱,蜀山派就是把家当统统卖了,也凑不出来!
酒剑仙讷然道:“禅师啊,我们……没这么多钱……”
罗锋点头道:“贫僧早就知道你们没那么多钱,这个问题也好解决,你们没钱,贫僧有啊,贫僧可以借给你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