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拨开的不可能是她的头脑,而仅仅是面前这一张绣作而已。
剪刀刺入面前绣布,将这一幅绣了一半儿的山水图从中裂开!
随即便像是着了魔一般,又重新架上一块绣布,脑海里龙陵夜的面庞清晰可见。竟是丝毫不抗拒,也不想要再去将他抛除,反而想要将他的样子绣下来。
将他的模样变成永恒,这或许是在漫长的思念之中,她唯一可以做的事情了。既然逃脱不掉,便只有妥协。她,已经妥协。妥协了自己的没出息,妥协了对龙陵夜的难以忘却。
“我也真是疯了。”这是当日他为了给她做宵夜,弄得满脸烟灰之时说的话。
现在,她却是可以直接用这句话来送给她自己——疯了,都疯了。
“悠若哪,这男人是……”几日之后,当兰姨看到这一张绣作上面栩栩如生的男子之时,自是惊讶非常。
她还从未看过如此风姿的男人。高傲冷冽,双目固执而深邃,恍若覆盖着寒冰的深湖,然而眼角眉梢,却还是有些许让人沉醉的柔情。
“他是我爱的人。”程悠若盯着这一张绣作,怔怔出神,嘴角,却是带着一抹笑意。
看来龙陵夜的样子的确已经深印在她的心里,不然为何绣山水她绣不好、绣花鸟也绣不好,偏偏绣龙陵夜,便绣得这样传神。
她的面前,他还是穿着在小村之时,她送给他的那件麻灰色的布袍,不束而任由它飘散着的长发,眸如深湖、却藏柔情。他正倚着一颗树看着她,她在湖边浣衣,他来接她回家。
岁月静好已消逝,梦如初、心如昨,人,却已不似当初模样。
轻轻抚摸他的脸,明明是绣线的触感,却是感觉到了他的温度。
“龙陵夜……”轻轻唤出声来,却是得不到任何回应。
兰姨吓得不轻,忙揉了揉她的头,道:“悠若哪,你这是怎么了啊?该不是被妖魔给魇住了吧?”
对啊,是妖魔,于她而言,龙陵夜就是难以摆脱的妖魔。她受了他的蛊惑,便一生不得挣脱。
在杨柳镇已经耽搁了一月之久,程悠若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即便风景却还是绣不好,但是倒也想到了一个能够补拙的方法。那便是绣上杨柳镇的风景。这样类似于程悠若手法的绣工,虽是不如程悠若那般精巧熟练,但是只要一放上杨柳镇的景象,必会引陆元夕的注意。
不管兰姨如何挽留,却还是向兰姨告了辞,匆匆向帝都出发。
帝都,与肃城不过百里之遥。不知此时肃城之外,九天行宫之中,会是什么情况。龙陵夜是在和哪个美姬春宵帐暖,是在和谁暴跳如雷?亦或者,他的醉乾坤……
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抛除脑后,让自己只顾着赶路,只想着报仇!九天行宫里的种种,又与她何干?
“嬷嬷,怎么了?王爷又……”
九天行宫,寝殿之外,四大影卫之一的“绝”——萧展绫,恭敬站于殿外,却是并未等到龙陵夜的召见,出来的只是李嬷嬷。而李嬷嬷一脸苦色,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得极少的女人。这女人连连啜泣,让人看着好不生怜。
“行了吧!还哭什么啊?王爷连碰都没碰你,只是骂了你几句,这都受不了了?”李嬷嬷却是被这女人哭得心烦。
萧展绫摇摇头,倒也理解李嬷嬷。这一个多月里,王爷除了处理攻打西魏之时造成的残局,便是不住的召来新的美人儿,却是哪一个都不合他的心意,动辄大骂,凶神恶煞般将人赶出来。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了,李嬷嬷总是听着这些哭声,哪里能有耐心?
“嬷嬷,算了吧,她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嬷嬷何必能和她一般计较?还是给她安排个差事,让她安顿下来吧。”萧展绫道。
“哎”,李嬷嬷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萧姑娘,老奴现在是实在没个办法,一腔子苦水也只能和姑娘你说说了,还望姑娘有机会能帮忙劝劝王爷……再这样下去,九天行宫里面的奴婢都要多得住不下了。毕竟这些来过行宫侍寝的女人,也不能再放下山去啊……”
萧展绫点点头,这其中的干系,她也清楚。连日来九王爷又开始从民间征招女子,一时间民间又纷纷传言,九王爷先前的清醒都是假的,其实还是那个好色之徒。如果这些并未被龙陵夜宠幸的女子,再回到民间,必然要惹人起疑。
“嬷嬷放心”,萧展绫道,“一旦找到恰当的时机,我一定会劝王爷的。只是这一段日子,还少不了嬷嬷费心安置这些人了。”
李嬷嬷听了萧展绫的承诺,自是感激不已,也是由衷道:“姑娘啊,不瞒你说,除了那位,也就只有姑娘的话王爷还能听上几句。我们这些经年老奴的话,王爷都从不听的。此事无论如何,都要烦请姑娘多帮衬些。”
萧展绫点点头,道:“嬷嬷放心,我自会尽力的。”
“都在外面啰嗦什么?绝,你进来!”殿内响起了一个带着些许怒意的声音。
萧展绫不敢怠慢,恭敬地垂首推开了寝殿的门。
程悠若在帝都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便到集市上去查看摊位铺面的租金。这一次虽然从老仙那里拿来了二两黄金,想要租下一个铺面也是足够的。但是为的是要引起陆元夕的注意,而不是真的要开门儿做生意,所以只租了一个街面上的摊位,开始卖自绣的绣品。
为了不让陆元夕起疑,自然还要花些银子租下一个以供自己平时居住的院落,这样才能造成游商到此的假象。陆元夕这人也是十分谨慎,如果让他发现自己是故意接近他的,那么只怕想要取得他的信任,进而靠近新皇便是难上加难了。
帝都繁华,苏州的刺绣在帝都集市之中自是十分吃香。虽说程悠若的绣工较之先前程悠若的绣工还差了一些,更是和蓝姨没法儿比,但是在帝都之中,还是很快便声名鹊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