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双君王,共治丰都城。
此事已成定局,牛头马面,暗自不忿,怪阎王做事太偏心。
孟女质问过小妹几次,当初血盟的誓约哪儿去了?
说好了要颠倒乾坤,图霸三界,可如今,你的雄心壮志又哪去了?
孟女问的话,确实是小妹曾经说过的誓言。
那时的小妹,还不知道黑无常是如此情深意重的男人。
她今天知道了,却觉得一切都不晚。
虽然黑无常躲着她,毕竟她还在黑无常身边。
每每听到孟女质问,小妹星眸似乎蒙泪,笑得凄婉:“孟姐姐,如果你能让黑无常娶我,我就助你成为天地间最大的王。”
多少英雄,毁于儿女情长?
孟女看到小妹苦楚,心生几分怜惜,几次欲举袖替她拭泪,终究冷下眉目,踏风而去。
君王的位置是坐稳了,但各自的心腹也得罪了。
地府有两个君王,也有两个无常。
一人分一个,也算公平合理。
黑无常接到了阎王调令,将他从森罗殿调至妹君宫。
这对丰都城里所有人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从此后,各自伺候各自的君王,再也不必看黑无常的冷脸了。
白无常和牛头马面又好到一起去了,经常聚在一起饮酒吃肉,听白无常从阳间看来的笑话。
地府里人人懒散,妹君不许黑无常出去勾魂引魄,而白无常又懒得要死,每天只领回小鬼两三只,悠哉悠哉地像闲人。
其实说白无常像闲人,不如说黑无常更闲。
因为黑无常每天只做一件事,被小妹调入妹君宫,听她抚琴。
妹君宫里已经变了,与黑无常第一次去的时候完全不同。
小妹在妹君宫里幻化出北冥雪山的幻像。
明月当空,雪峰巍峨,有冰树霜花,彩蝶雪果。
还有颜笑眉喜欢的小鹿与小兔,穿梭在雪林中,喜乐欢快。
同样的雪,同样的人,心境却大为不同。
筝声依旧美妙,诉说着小妹的情话,却不能融化黑无常的心。
以黑无常的孤傲绝世,不会听任何人的调令。
但他却天天现身妹君宫里,听小妹琴音飘渺。
只因小妹对他说得真情切切。
我是颜笑眉是假的,我有十魂十魄是假的,我要与你决一死战是假的。
但我用自己的命魂精魄,为你铸了双眼是真的。
我的确骗了你,也许惹你难过,但你什么也没缺,我却少了一魂一魄。
我不要你还我魂魄,只求你听我弹百日琴。
如果,过了这一百天,你仍然不愿意理我,我绝不再纠缠你。
她是君王,也是女人,如白无常曾说过的,她自甘放下身价去求,无非心里爱之深切。
黑无常没有承诺她任何事,但听了她的求后,果然每日都来听琴。
等足一百日,两不相欠而已。
如果黑无常知道这是白无常给小妹出的连环计,也许会把他揍趴下。
不过,没揍趴下,也够白无常一呛。
因为西南妖界选好了新任妖祖,在吉日就要换任了。
这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西南妖祖换任,关白无常什么事?
事情往往就是不可思议的联系在一起。
一方妖界换任妖祖,是震荡三界的大事。
西南妖族广撒英雄帖,邀请十方神仙鬼怪魔,见证新妖祖继任,地府也收到了请帖。
请帖到了阎王手中,他将这个差事派给了白无常。
怕白无常懒惰拒绝,阎王说了一个牵强的理由:“你帽子上写一见发财,是多么喜庆的称号,所以由你去,最能体现地府的体面。”
见到勾魂无常,居然是喜庆的事?
亏阎王想得出来!
不过这一次,白无常破天荒的勤快,一把从阎王的手里抢过请帖,承应的如此痛快:“这是头等重要的大事,咱们确实不能怠慢,我现在就去西南妖界,替阎老大带去祝福。”
他果然说走就走,连衣服也没换一件,逃也似的离开了丰都城。
钻出黄泉眼,一路向西南。
心胸豁然开朗,满眼都是晴天。
途经一个小村落,村里只有一家酒馆。
酒馆简陋,酒却飘香,是不俗的滋味儿。
看来这家酒馆的主人,有一手酿酒的绝技。
只要让白无常闻到酒香,双脚一定变沉,任前面有天大的事,也要饮够了酒再说。
大步跨入酒馆,一屁股坐在长椅上,扯着脖子召唤:“小二哥,先沽两角酒来尝尝。”
话音一落,小二哥勤快的上来酒菜。
脆皮鹅,酱牛肉,炒杂蘑,烧游螺。
每一道都是下酒的好菜,冒着热气,正是烫嘴的时候。
“小二哥,这些菜不是我点的。”白无常眉目喜笑,故意逗趣:“难道是掌柜的赠送的?”
“客官说笑了,我们店小利薄,哪送得起这么贵的菜?”小二哥勤快的斟一杯酒,说出原由:“墙角那位客官,早就安排好了这些菜,是他请你吃的。”
这倒奇怪了,难道村中随意一个酒馆,竟然遇到熟人了?
顺着小二哥说的方向去看,见到一个冷傲少年。
少年眉目俊秀,绝美无双,一双眼睛分外明亮。
不言不语自威,周身散出寒意。
身着一袭黑衣,右臂缠一条斑驳的铁链。
最想躲什么人,偏偏要见到这个人。
坐在墙角,请白无常喝酒的,正是英雄天地间的黑无常。
“用完酒菜,即刻上路。”
听小爷催促,白无常顿时没了心情,长声苦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爷能送到这里,我已经感恩戴德,就不劳小爷远送了。”
“我并非来送你,是等你一同上路。”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是这样。
刚才还闻着喷香的酒,此时喝一口,满嘴苦涩滋味。
轻轻放下杯,白无常做最后的挣扎:“我要去的地方,未必和小爷同路。”
“你去哪,我去哪。”
黑无常说了六个字,让白无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筷子似乎有千斤重,每一口菜,都像上刑场前的苦涩。
没想到怎么逃也逃不过。
吃过了两三口,白无常放下筷子,仰天大叹一口气:“小二哥,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