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女勾着少年。
少年怀抱娇女。
该是多么美的如诗如画。
却是戚戚如风。
不能挽回她的笑容,无处寻回她的魂魄。
最后的愿望,也成空。
徒有一身通天本领,却无处向人问罪。
有何用?
枉称地府黑君无常,护不住娇女性命。
称英雄?
心里卷起暴雪狂风,无处诉说,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终于破天大吼,震落残星。
天海黑暗,悲苦无边。
娇女的双臂慢慢变软,淡淡有光,垂下肩头。
生命已陨,再生异象!
眼见着她光茫四散,眼见着她渺渺升天。
眼见着她肢离破碎,眼见着她化做星辰。
星辉映亮天海,可她呢?
看着自己的空空双手,看着夜空中的繁华似锦,黑无常不可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
从未见过这种异象,任凭白无常满心游历,也解不开其中玄机。
上前一步,黑无常死死抓着白无常的衣襟,双眼几乎喷出鲜血:“我居然连她的肉身都保不住?我居然连她的肉身都保不住!”
他在自责,愤怒已经无处宣泄。
谁又不是呢?
朱雀,青龙,凤凰,亲身在场护持,也不能挽回局面,只能以死收场。
大罗金仙,一个个自恃洞破天机,当无妄真正来时,谁也接不住天灾。
面对黑无常的狂,竟然连苦笑都无力做出了。
红菩萨,还有红菩萨!
自悲困中解脱出来,脑中一醒,白无常挣脱了黑无常,回身跃向红菩萨的陷身处。
鬼爪施法,凭空自湿沙里倒提出了红菩萨。
一身**,尊严全无。
她气息短促,满脸惊恐。
昔日花前月下的虚情假义,早已幻化成土,白无常毫无怜惜之心,破声喝问:“告诉我你义妹的真名字!”
被他捏住了脚踝,整个人倒凌在悬空,口鼻里的鲜血灌入眼中,无可言喻的凄惨。
他不关心魂魄的去向,他不追问幻化成星,居然拼了命的问她的真名字。
有何用?
难道悲苦郁在心头,人已癫疯?
长长缓过一口气,红菩萨刚待答话,突然听到破天鬼吼:“你闪开!”
铁链随声而至,似一支夺命钢枪,直刺白无常的后心。
他若闪开,钢枪必定要赐给红菩萨一个透明窟窿。
他若不闪,钢枪也会将两人串在一起,共夺双命。
听到脑后风响,全当置若罔闻,白无常不肯撒手,死死逼问:“快说!”
呯然巨响,铁链回转。
朱雀自袖底催出南星天火,与铁链纠缠在一起。
对蛇王的满心愤恨都移到了他亲生女儿身上,黑无常死盯红菩萨,破声大喝:“把命给我!”
被他瞪的心寒,红菩萨立即软语,向白无常求饶:“我告诉你她的真名字,你救我。”
朱雀不顾满身伤痛,再将天火舞动,牵扯着黑无常的招数,纤眉倒立,凤眉喷火:“你鬼闹什么?若非真名有用,他也不会苦苦追寻。你究竟想不想再救回她了?”
也许,红菩萨是最后一个知道她真名字的人了,也是最后的一线希望。
趁着天火与铁索纠缠时,白无常狠狠头,反手将红菩萨摔在沙里。
见他头留命,红菩萨立即爬起来伏跪,悲悲泣泣:“我相信堂堂地府白君一字诺千金,我一个孤苦女人,你可不能骗我。”
算她乖巧,不敢再胡言郎君。
冷哼一声,出言讥讽:“我吐口痰都比你们父女俩的命值钱,你要是再拖拖拉拉的不回答,无人再保你性命。”
“情!”
一听到白君终于说出保命两个字,红菩萨立即接言,满目活命的欣喜,语出如豆,将话答清:“她的名字里有个情字,但我不知道是情爱的情,还是晴天的晴,又或者是其他的情……”
怕白无常不信,将头狠狠磕尽,几欲流泪:“真的,我只知道这么多了,白君说过要救我的,不能食言啊。”
不理会她的苦声求饶,白无常仰天萧索。
只有一个字。
一个字!
若是红菩萨没有隐瞒,她的真名字,恐怕终究要石沉大海了。
最后的一线希望,没了。
败尽!
败尽!
败尽!
遥听红菩萨已经做答,朱雀不再与黑无常纠缠招数,飘落到白无常身边,紧紧守护。
见黑无常不再有牵绊,红菩萨几乎快被吓破了胆,手脚并用,跪爬着躲到白无常身后,伏在他的脚下。
像一只死猫,等着任人宰割。
黑无常提气在胸,刚要动手,突然听到朱雀急问:“你苦苦追问那小丫头的真名字,究竟搞什么古怪?”
嘴角溢出无力的叹息,沉声讲述来由:“世人都知道我地府判官的手里掌握生死簿,却不知道还有两本与生死簿同样重要的典册也在判官手里。”
“一本叫因果册,一本叫车轮卷。”
生死簿,因果册,车轮卷……又与小丫头的名字有什么干系?
回望朱雀的不解,白无常再将分明说清:“生死簿是断定阳寿的依据,因果册是记录生平的善恶,车轮卷是判定来世的轮回。”
再次望向满天的耀星,一声苦叹:“如果我能有她的真名字,也许就能查到她的来世,也能顺着她的来世追回她的魂魄。”
原来用意在这儿!
难怪他拼死也要知道她的真名字!
“可是,如今,连她的肉身都化做了星辰,追回她的魂魄又该如何安置呢?”
一招算错,落败如尘。
隐忍着听他讲完原由,黑无常拖着索链走近。
索链拖过的沙地,全部凝结成冰,将满天星光倒映在海边。
天上一片星,水里一片星。
景色虽美,暗藏杀意。
神色全无,白无常无力的苦笑:“小丫头最后的遗愿是留养父活命,老贼已经自尽,若留下小丫头的义姐代父活命,也算成全了小丫头的半个心愿。”
话说完,他携朱雀侧身闪开,露出等死的红菩萨,任凭黑无常断决。
丢了她的魂魄,失了她的肉身,毁了她的遗愿。
她为了三界平安,舍身取义,我竟一件事也为她做不成。
也许懒酒鬼说的对,留下红菩萨,让她代父活命,算圆全了半个心愿。
死死盯着红菩萨,吐出心中的戾气,将铁链劈向东海,冻住万朵浪花。
跃向一朵最高的浪花,黑无常负手望星,好像要记住每一颗闪耀,记住她的每一句话。
见黑无常放过了自己,红菩萨终于期期艾艾的哭了出来。
无力的看着朱雀,白无常软语苦笑:“我知道你会生我的气,但我还是想求你……”
纤指上他的薄唇,朱雀宛儿一笑:“天杀的,以后还不知道会生你多少气呢,我又何必在乎多这一次?”
满目疼爱,轻轻一吻落在她的眉心,平步海边,扶起了一直软坐在湿沙里的待嫁新娘。
携她走到朱雀身旁,轻声问:“小姐今后有什么打算?”
经过如此大的变数,新娘的眼泪早已流干,此时被白无常如此关怀,又再次垂泪,低眉轻语:“那夜在庙堂,我曾向韦陀尊者立誓,他若放过黑君性命,我愿削去青丝,终身侍候我佛。”
抬起眼,看了看朱雀与白无常,满目坚定:“我要出家。”
她一身艳丽,异域风情,正值待嫁的年龄,大好年华,竟然要皈依佛门。
不免让人心下唏嘘。
想要出语劝她几句,突然听到朱雀咯咯一笑:“出家有什么好玩的?想要修行,你不如跟我回南星吧。”
去南星?
与神兽圣祖共同修行?
这是何等的机缘与荣耀。
在南星,呼吸之间就能汲取灵气,举步之际就能获得永生。
不可置信的看着朱雀,白无常替新娘倍感欣喜。
不曾想,一路走下来,她竟然能得奇遇。
对朱雀感激的一笑,又对新娘说:“随雀儿去南星,是个好归处,万望小姐莫要拒绝。”
见新娘颔答应,白无常放下了心,轻问:“他日必有再见时,敢问小姐芳名?”
“你干什么?结亲家啊?”挥袖隔绝白无常与新娘对视的目光,朱雀纤指掐住白无常的后腰:“天杀的,我带她去南星是因为小丫头舍身为三界,她与小丫头有同车之缘,可不是想给你在南星养个小的,你听懂了吗?”
手指掐着他的皮肉,狠狠的转着圈,白无常挤出苦笑,叠声:“不敢会错意,不敢会错意。”
这几句话说的新娘脸红,但她心知朱雀心底光明,只是言语随性,并非真的怀疑她与白君有什么。
想通了这一节,新娘对朱雀感激的一笑,刚要启唇说些什么,又被朱雀打断:“你以前的名字没用了,不说也罢,从今后,你就叫……南星公主,与凤乖乖同辈。”
一个无名的西域丫鬟,竟然一步登仙,与凤凰论姐妹!
这种乱辈份的事,恐怕天地间,只有朱雀能做的出来。
赐完了南星公主的法名,故作冷目斜向白无常,朱雀又警告他:“她是咱们的晚辈,你千万要脸,别对她动歪心思,省得丢我的人。”
原来错开辈份的真实用意是这样。
朱雀的小心计。
呵,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