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慈大师说了句罪过,在我和张幼谦追问下,才道出了寺底埋炸药的前因后果。念慈大师道,这件事要从二百年前说起了。
二百年前,大明立国之初,有位行走的游方僧人路过将军山,见此地状如卧佛,风水极佳,于是在这里建立了通善寺。这就是通善寺的开山祖师,天绝大师。
这位天绝大师师从何处,无人知晓,只知道他一身武功超凡入圣,二百年前与吕纯阳大战三日而不败,又一副慈悲心怀,精通医术,免费为城内百姓看病,深得当地百姓敬重。
天绝一百三十岁时,面如冠玉,鹤发童颜,身体比寻常小伙子都健壮,就在那一年,有一个西域密宗僧人达喀巴找上门来,请教武学。天绝念双方皆佛门中人,于是避战。
谁知那番僧却一心求战,竟以金陵百姓生死相逼,天绝盛怒之下,与之交战,在三十招时,以佛门大日如来手印将他击退。他本以为那番僧会知难而退,谁料番僧达喀巴竟变本加厉,不知从何处学来邪门秘术修罗血手,以金陵城百姓来祭炼邪术,引起城内恐慌。
天绝僧知晓之后,前往阻止,谁料那番僧邪术大成,两人又在金陵城内一场大战,最终天绝以半招胜番僧,将那达喀巴镇杀。
此后,天绝僧悟透前缘后世,心生西归之意,便将两名弟子不服和枯木叫至榻前,交代了后事,在床榻上作吉祥卧状,十日后,圆寂归去,法身火化后,却发现在骨灰中发现一个卧佛状的舍利子!
天绝僧两名弟子发现了这舍利子竟有夺天地之精,汲日月之华妙用,用以修行武学,几乎一日千里。
天绝僧绝学大日如来手印,传给了不服和尚,枯木和尚心中生芥蒂,暗中将那达喀巴的修罗血手功法偷藏起来,一日盗取了天绝舍利,逃出了通善寺。
此时,我们坐在通善寺客厅之内,听着念慈大师的讲述,原来这通善寺以前竟还有这等历史,只是我孤陋寡闻了。
张幼谦问道,那你说的那枯木,可是大空寺那位?
念慈大师道,正是此人,若论起来,我还要称他一声师叔祖呢。这枯木禅师也是武学奇才,天资聪颖,竟密宗修罗血手精进,创立修罗诺手,更在十万大山之内,创立了大空寺,与龙虎山、琅琊阁并称当今江湖三大隐世门派。
我又问道,那这与你们又有何关?
念慈大师道,半年前,天绝舍利失窃了,大空寺认为是我通善寺作的手脚,所以我那位师叔祖派人来兴师问罪,声称若不交出天绝舍利,便要血洗通善寺。
所以你们就在通善寺下埋下炸药,为的是将来同归于尽?
念慈道,我们自知不敌,所以向九华山求救,九华山川贝大师派出了无法大师和诸位师兄弟前来助阵,但大空寺传人武功超群,我们只好作下下之策了。
我心中生疑,通善寺虽与大空寺有渊源,但如今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又如何能从戒备森严的大空寺偷出天绝舍利?而大空寺为何又一口咬定是通善寺偷舍利?
大空寺乃天下佛门武学圣地,高手如云,枯木禅师又是天下顶尖高手之一,我思索再三,有能力从这两处偷出天绝舍利之人,天下不超过三人:我师父、我师叔和我祖师爷。
祖师爷何道子早已离开中原,远游海外,据说已三十年未踏入中原了。
西门吹灯我太了解他了,盗术大的不得了,胆子小的不得了,当年为了捞被抓的二师兄,让他去县衙偷官印出具文书他都不肯,后来还是第一师兄伪造了官印文书才救出二师兄,说他去大空寺偷天绝舍利?打死我也不信。
那么,还有个可能就是盗仙们菊花老祖了,李菊花热衷学术,不务正业,舍本求末,空有一身盗术本领,却整天弄些玄乎的气运、天机,这天绝舍利与这些有关,极有可能是他作案。
我说通善寺香火旺盛,每日来敬香礼佛之人众多,你们埋火药,若被有心人利用,恐怕惹出是非,麻烦就大了。如今朝廷抓治安、防隐患,严令查出各种治安隐患,方丈,这事你可不要再惹麻烦了。
念慈道,我们通善寺三日前已发出布告,封山修缮,不再接受来客了。我说那就好。
眼见天色不早,念慈大师非要留我们过夜,我与张幼谦连忙拒绝,躺在八千斤火药之上,要是能睡得着觉才怪。
下山路上,张幼谦眉飞色舞,道,今天我举着火把冲进去的那一刹那,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一点点帅?
我说岂止是帅,车马炮都全了!
真可惜,这种王霸之气,也没有个姑娘看到,不然说不定还会主动投怀送抱呢。对了,你喜欢的那姓徐的小妞儿,真是幽冥教主?
我说那还有假不成。
张幼谦摇摇头,我觉得吧,这种女人太过于强势,不太适合你。你呢,还是适合那种知书达理、端庄秀丽的女子,比如向谢君衍那样的。
我心生不悦,你这小子连自己的事儿都没摆平,还来管我,看在下午你来救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张幼谦道,不听兄弟言,吃亏在眼前。对了,徐开山被人幽冥神教劫走,我们怎么跟诸葛烧饼交差?那家伙知道你故意放走徐开山,会找你麻烦的。
我晒然道,什么叫做我放走徐开山,明明是我们两人好吧。张幼谦气的破口大骂,说我不讲义气。
我们下山后,饭也没吃,连夜向诸葛烧饼汇报今日通善寺之事,当然大空寺与天绝舍利那一段,我们并没有提及。
本以为会面对诸葛烧饼疾风骤雨般的关怀,出乎意料的是,诸葛烧饼听完之后,说了句知道了,便没有了下文。
直到出来之后,我俩还一直惴惴不安。
张幼谦说要是烧饼兄骂我们一顿,那也好说,结果他现在什么也没说,我反而担心了。你说我们是不是贱啊。
我说这才是他的为官之道,以你的性格,他要是骂了你,你出门就当耳旁风了。如今来这么一出,你总觉得有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上,让你不得劲儿。
华灯初上,张幼谦要请我去喝花酒,被我拒绝了。这小子每天泡在酒池肉林中,每日上值时都是日上三竿,不过他小子有钱,把负责考勤的书吏沈四买通了,那书吏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回到家,正要点灯,心生警兆,感应到床上有人。我想也不想,一掌劈出,却听到一声惊呼,我我发觉这声音熟悉,连止住身形,将灯点亮,一张俏脸映入眼中。
是你?
床上那人正是谢君衍,她和衣而卧,匆忙间起来,鬓角发丝尽乱,频添七分姿色,如出水芙蓉,美不胜收。
谢君衍娇声道,苏大哥,你回来了?
我脑海中瓮的一声,顿时愣在当场,见桌面上有凉茶,端起来,对着壶嘴一通狂饮,这才问道,你怎么在这?跑出来了?
谢君衍急道,苏大哥,这几天你能不能出去躲避一下?
为什么?
谢君衍道,有人想要杀你。
原来,今日通善寺内,我与张幼谦组织了正派武林与幽冥教的争斗,放走了幽冥神教,正派武林将此事怪罪到我头上。今日,各派在谢家聚会,商讨应对之计,有人提出要将我灭口。此事正被路过的谢君衍偷听到,她于是连夜赶到我家中报信。
我虽预料到会有事发生,想不到江南武林竟真的要对付我。要是徐开山在这里就好了,我心中想到,至少他经历丰富,见过的风浪多,能给我提出些意见。
我看着谢君衍,两人虽共患难,但出来之后,我与她并无联系,没料到今日她竟为了我安危,亲自跑来报信,我连声道谢,说,谢姑娘,你的大恩,苏犹在铭记在心。
已是深夜,我提议送她回去。谢君衍犹豫再三,才答应我送到她的东门之处,谢君衍轻轻敲门,紧三慢三,便有人问道,谁啊?
谢君衍应声,那人连道,是小姐,大半夜的你去哪里了?谢君衍道,来复,今日这事,你知道就行,不要乱讲,否则我会让翠红收拾你。
那门卫支吾两声,谄笑道,大小姐,哪能啊,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君衍走到我身前,面容柔和动人,俏脸通红,低声道,苏君,珍重!说着,抬脚在我唇角轻吻一下,转身便跑回院内,看得那门卫目瞪口呆。
我心中有些感动,又有些烦乱,谢君衍不顾家人反对,半夜偷偷给我报信,对我的情意,我是能感受到的。
这女子温柔婉约,落落大方,当日在黄阵图内,我俩同甘共苦,相互帮扶,让我对她好感大增。可是我心中,满脑子却都是徐若男的身影,哎。
回到家,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接下来的几日,金陵城内谣言四起。幽冥神教与江南武林各派在通善寺内达成协议休战三日,本以为他们会趁机离开金陵,然而几天下来,幽冥神教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
这激怒了江南武林各派,几天内,金陵城内发生了几笔江湖仇杀,按照京都协议,我们六扇门本不必理会这种恩怨,可如今江南春闱在即,而当今圣上又在金陵城,宋知府每日过的如坐针毡,把诸葛烧饼骂了个狗血喷头。
就在这时,我与张幼谦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