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狮子街旁的银钩赌坊依旧是灯火通明。
作为谢家在金陵城内为数不多的赌场,这银钩赌坊每年为谢家带来不少的利润。朝廷对赌场、青楼的态度,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风月娱乐场所这种暴利的行业,每年能够向朝廷缴纳足够的税赋。
此外,大明朝官员俸禄极低,又要养活许多临时编制的文吏,光靠朝廷拨款是不够的,这多出来的缺口,就要靠青楼赌场这种场所来找补了,这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也成了官府之中心照不宣的陋规。而且,朝廷中也有些官员,暗中持有青楼赌场的干股,并利用手中的权力,来给这种地方提供庇护。
金陵乃天下富庶之地,这种暗中关系错综复杂,所以我们的行动很是谨慎。江湖司也好、六扇门也罢,可以查封暗赌、隐娼等,对银钩赌坊这种正常经营的场所,却也一般不会胡乱动手,否则拔出萝卜带出泥,鬼知道这种事,会不会把哪个衙门口的人牵扯进去。
今夜行动,目标只有一个,毛大峰。
此人曾经是三大寇首领汪横的心腹,汪横死后,带着几个兄弟投靠了谢东来,改名为朱晓峰。谢东来掌权谢家后,便将他派来管理银钩赌坊的场子,此人心狠手辣,专门负责处理谢东来的一些阴私之事,手中有不少人命官司。
这个消息,也是宋成才提供的,他虽然有些讨厌,但做事的本事还是有些的。这种人与江南不同,他可以用,却不可以信。
银钩赌坊是合法经营的生意,但是若其中包庇倭寇,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毛大峰喜欢赌,自从掌管银钩赌坊后,每日更是泡在赌场之内,几乎足不出户。一声令下,宋成才带领几十名江湖司的捕快,将银钩赌坊围个水泄不通。银钩赌坊顿时乱作一团,有些客人忙不迭逃窜,却被众捕快拦了下来。
我与张幼谦坐在街对面一处茶摊旁边,从其中正好能看到大堂之内。
毛大峰得知此事,从后台走了出来,对宋成才拱了拱手,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宋捕头,我们银钩赌坊开门做的是正经生意,依法经营,足额纳税,是受大明律保护的,你这么大张旗鼓来搞事情,这是意欲何为啊?难道是因为前不久在下拒绝了分你干股之事,公报私仇?
我心说这毛大峰说话确实有一套,开口也不问来意,先是扯出大明律来,又将宋成才拉下水,一番话连消带打,着实让人吃不消。
不过,宋成才也不含糊,回道,宋某人要想插手赌场,别说银钩赌坊,就是金钩赌坊、钻石赌坊、王者赌坊,也不过是动动手的事情,你区区一个银钩赌坊,宋某还看不在眼中。
毛大峰还要说话,宋成才喝道,我们接到线报,银钩赌坊私藏江洋大盗,奉上峰命令,前来搜捕,朱老板,还请行个方便。毛大峰冷笑道,方便自然会给,就怕你们白忙活一场,到时候,我会向你们知府衙门去讨个说法去。
宋成才一挥手,十余名捕快开始搜银钩赌坊内各房间。唯独毛大峰走出来的那一间,却没有搜。宋成才道,朱老板,既然问心无愧,麻烦你移动尊驾,给我们行个方便。毛大峰道,你确定?我倒是想给你们个方便,就怕打开这门,反而给你们带来不方便。
宋成才道,出了事,我自会负责。
房门打开,诸葛烧饼脸色铁青的走了出来。宋成才一直都在诸葛烧饼手下工作,见了诸葛烧饼,心中惊惧,连忙下跪道,属下参见诸葛大人!不知诸葛大人大驾光临,还请恕罪!
诸葛烧饼冷哼一声。
我心中不悦,宋成才这家伙也太不争气,如今南江湖司与金陵六扇门早已脱离关系,而且从规制上,我们南江湖司级别比金陵六扇门还要高,这家伙竟给一个六品总捕头下跪?
眼见宋成才压不住场子,我与张幼谦站起身,走了过去。
一进门,我就拱手道,原来是诸葛大人,真是失敬失敬!如今朝廷三令五申,严禁朝廷官员出入青楼赌场等高档消费场所,诸葛大人大半夜在这里,不会是与朋友在这里研究四书五经吧?
诸葛烧饼冷着脸,我在这里作甚,与你江湖司何干?
我说当然没有关系,就怕这事传到钦差大人耳中,钦差大人有个尚方宝剑,天天在院子里切菜削苹果,就差几个人头来祭剑了。
诸葛烧饼道,苏大人,你少拿钦差大人来压我。你们不是来抓江洋大盗嘛,若是抓不到,明日我就参你一个滥用职权!
我冷笑道,诸葛大人明日还是先想着跟朝廷解释,为何会与倭寇余孽鬼混在一起的事情吧。
说到这里,我厉声道,毛大峰!
毛大峰被人喝出名号,下意识道,干嘛?紧接着,他脸色剧变,转身就要逃走,张幼谦抢先一步,将毛大峰封住了穴道,扔在了场内。
我对诸葛烧饼道,这位毛大峰,曾号称毛将军,乃三大寇汪横手下的得力干将,诸葛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诸葛烧饼道,谁又知道是不是你们指鹿为马、公报私仇?
我冲江南招手,江南连忙跑了过来,从怀中取出一张黄纸,打开一看,却是前江南四大才子唐伯猫画的春宫图,江南尴尬一笑,说了句错了,又取出另外一张,朝廷之前发布的海捕文书,上面有毛大峰的画像。
诸葛烧饼尴尬一笑,你看这事儿闹得,苏捕头啊,其实,这个朱晓峰,不,毛大峰呢,我也不是很熟。算上今儿,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大家同僚一场,又都是六扇门的人,这样,改天我摆酒席,专门向你请罪!
我心说此行目的是抓毛大峰,要真将诸葛烧饼牵扯进去,恐怕会生出不少变数,于是道,诸葛大人哪里话,好歹你也是我的老领导,出门右拐请走好!
我见宋成才还在跪着,诸葛烧饼走后,宋成才正要起身,我释放真元,让他动弹不得,冷冷道,宋司吏,跪着跪着,膝盖会得软骨病的。你以前在六扇门如何做事,我不管,但如今既然已入了南江湖司,就别丢南江湖司的人。
当天晚上,我们抓了毛大峰及他属下四个江洋大盗,并将银钩赌坊查封了。
弄完之时已是深夜,我与张幼谦在南江湖司的厢房内休息了一夜。
毛大峰被抓之事,事很快就在金陵城内传开。次日清晨,我们还未起床,江南就来通禀,说谢东来已经在门口站了两个时辰,问我们要不要见他一面。我心说谢东来终于坐不住了,谁都知道,银钩赌坊是谢家的产业,若要跟倭寇牵扯在一起,那可是足以灭九族的罪名。
张幼谦一早去找林红衣,我想来没事,于是道,请他进来吧。
谢东来入内,连忙行礼。
我却也不理会,正在风卷残云的对付着江南给我准备的金陵小笼包,谢东来只得静立一旁干等着。终于吃完三笼,我拍了拍肚子道,好饱啊。咦,谢老板,什么风把你出来了?
谢东来被我晾了一会儿,脸上有些怒气,道,苏大人,大清早胃口不错嘛。
我打了个饱嗝,说昨天晚上抓到一只打老虎,正准备向朝廷请功呢,心情好,饭量就好,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谢东来道,君衍是我侄女,你与君衍既然已经成亲,从辈分上讲,我还是你三叔呢。
我怒道,去你娘的,从长相上看,我还是你爷爷呢!
谢东来说你怎么骂人呢?
我懒得理他,说了句,等着灭九族吧,转身就走,谢东来见状,一闪身来到我身前,我警惕道,怎么,想动手?
谢东来扑腾一声跪倒在地,苏大人救我!
我停下,望着他道,你还有脸让我救你?当年,你勾结黄河五鬼,劫走谢君衍,此为罪一;江南倭乱,你勾结天狼号,意图攻打横江港,此为罪二;皇宫之内,偷窃玉玺,此为罪三;篡夺大兄二兄家产,夺取家主之位,此为罪四。这四条罪,哪一个拿出来,都是九死的罪名,你却让我救你,我哪里有这么大本事!
谢东来闻言,脸色骤变,显是没有料到,我竟对他行为如此熟悉。如今三大家族联手做生丝霸盘,我与李牧歌筹划了许久,王冲势力最大、赵钱孙武功高,便从谢东来身上下功夫,从内部瓦解他们的联盟。
我顿了顿道,若要救你,是有代价的!我问你,当日你从皇宫内盗走了传国玉玺,究竟去了哪里?
我心中一直怀疑,李牧歌金水桥献玉玺之举动,所以才趁机一问。
谢东来恼道,别提了,当日我从皇宫偷走了传国玉玺,刚一出皇宫,就被一人撞了一下,当时并未注意,当我明白过来时,怀中的传国玉玺却不翼而飞,至于之后的事,我也不清楚了。
谢东来道,我知道你与李钦差是为生丝而来,我谢东来这次认栽,从明日起,我便抛售手中的生丝!
我摇了摇头,说,什么生丝、熟丝,我不懂,也懒得管,听说当年晋王室曾经送给谢家一株红珊瑚?巧了,最近我也在养珊瑚,你看……
当日赵聿成亲时,谢东来已将这株珊瑚送给了王冲。我提出来,一是故意刁难与他,二是趁机离间谢家、王家之间的关系。
谢东来犹豫道,这株珊瑚已经给了轩辕剑王大侠了。我再去讨要,恐怕不太好吧?
我说,那是你的事,三日内,我就要见到珊瑚,否则,就请你们谢家去大牢里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