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玉道:“在下也是受人所托,江兄临走之时有件东西托我带给小姐,他说今生怕是再也见不到小姐一面,若是我在黄曲河上能有幸遇上小姐便算有缘,叫我把东西给小姐。若是一年都不能,便让我把此一物沉入河底,永伴这潺潺河水。”
郭文莺面色微怔,想当初她和江一行第一次见面便在这黄曲河上,也是在这个地方,同一个位置,她一眼看中了他。也因为早就了他的悲剧,被远远的发配到了东南做一个不知名小县的知县。
没想到她那般害了他,他还肯送自己什么东西?
罗成玉说着话,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绸包裹的东西,这些日子他每天都带在身上,希望有一天能遇上郭文莺。
那一日发生在巡检船上的事,虽然上司下了缄口令,但不少人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么诡异蹊跷的一幕落在眼里谁也无法忘记。就算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其主要人物却不会记不住。
罗玉成自然认得郭文莺,且他本就是有名的千里眼,其实说好听点是千里眼,说难听点就是远视眼,越远的地方看得越清楚,真要人走到跟前了反倒看不清了。
郭文莺接过那红绸包,用手一捏就知道包着的是个玉质手镯,只是她真的不敢打开,她害怕看见这镯子,更害怕面对江一行的这一片心。
两人虽没有海誓山盟,却也曾谈婚论嫁过,结果生生被封敬亭给搅合黄了。她也恨过,怨过,但再恨再怨又能怎样?就像封敬亭说的,以他的身份,肯亲自出面搅合她的事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比随便下一道圣旨,或者悄悄处死江一行要好得多。
要,还是不要?她在心里狠狠挣扎了一下。
罗成玉道:“江兄临走时说,小姐若是不肯要,便也抛在这河水之中吧。他说这本是打算新婚之夜送给小姐的,既然与小姐无缘,便留给小姐做个念想。”
郭文莺只得把镯子揣进怀里,微微点了点头,“多谢罗大人了。”
罗玉成又抱了抱拳,随后轻快的登上船去。
看着那艘巡检船越去越远,郭文莺心中更加五味杂陈,呆怔怔的看着河水,一时无语。后来还是皮小三在后面叫了她一声,才把沉思的她给唤醒了。
“头儿,走吧,今儿出来的不早,再去晚了破烂市要关门了。”
郭文莺微微点头,几人拦住一艘载客的船,上了船直奔西城去了。
西城那里有一大片破烂市,距离瓦舍有段距离,说是破烂市,却不是真的破烂,大都是一些用旧的小玩意,也有打铁的铁匠和一些做工农器具的在这里。
四人下了船,便在破烂市上随意闲逛着,这里虽不如瓦舍热闹,但也有些稀罕玩意。郭文莺找了半天,还真在一家卖工农器具的铺子里找到她机关上所用的东西,只是尺寸稍显小些。
这种零件其实就像后世的弹簧一样,但比弹簧个大得多,也是为了固定器具,增加弹性和延展性用的。她跟铺子掌柜的谈好,三日之内给她打造个大一倍的。
她出了高价,铺子掌柜自是点头哈腰的都应了,还说三日之后必将到货。
郭文莺最多只能在外面待一周,三天就是比赛的前一天,对于她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机关弩已经造好了大半,就差零部件最后组装了,她许久没出来逛过,今天既然出来了,便干脆在街上再走走。
另外几人自也高兴,他们本就是陪郭文莺出来的,她说去哪儿便跟着去哪儿也罢了。
郭文莺又在街上买了点要用的东西,像硝石等制造火药的东西在这种地方买不到,不过她早让张强去跟邓久成说好,明天就能弄一些给她。
这一路走了大半条街,也觉累了,便进了一个茶楼,喝点茶吃些细点。
在这种地方的茶楼通常都不是专门品茶的,都会有些吹拉弹唱的小节目来吸引人注目。这家茶楼也不例外。
他们上到二楼,刚一上楼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那琴声很是特别,弹琴之人想必极有造诣,琴声尖利,高昂,却不突兀。让人仿佛感觉到流年的影子,风的歌声,月的优雅,絮语千言,道不尽,定格的年轮,琴声回响萧瑟处。
郭文莺听得入神,忽然觉得这琴声很是熟悉,仿佛曾经有人对她弹奏过,那如泣如诉的声调让人久久不能忘怀。只是弹琴之人隐在屏风之后,让只闻其声,不见其貌,未免觉得遗憾。
他们挑了一个位置坐下,有小二过来送上茶汤,又端几盘茶点过来,笑道:“几位客官可要点支曲子吗?”
郭文莺道:“那弹曲的师父琴艺极好,不知可否出来一见?”
小二道:“这师父有个怪癖,非是知音绝不出来见面,他只是在茶楼里弹曲赚钱,咱们也不好管不是。”
听他这么说,郭文莺也没再坚持,只给了一锭银子,让琴师弹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是古代十大名曲之一,此曲运用了独特的表现手法在高山部分表现出了高山雄浑、深沉、肃穆、高洁的神韵。而后半部流水部分形象地表现了潺潺流水和巍巍高山相映成趣的意境。
这曲子虽许多人都回弹,但真正能弹得好的却不多。
郭文莺曾经在东南的时候听雪融谈过这首曲子,觉得甚是动听。她其实不大懂音律的,但一点耳力还是有的,好听不好听勉强还能分得清。
小二去后不久,过了一会儿屏风后便响起阵阵琴音。叮叮咚咚,在琴声中隐隐有着流水在大自然中的变化万千,有小溪流水的潺潺,有大江东去磅礴,有瀑布倾斜的奔腾,还有几个清澈透明的泛音,令人想起了山泉丁冬水花轻溅的景象。全曲气势宏大,意境深邃,表现出秀丽、柔美的江南情调。
郭文莺听了片刻,越听越觉曲调熟悉,不由心中一动,莫非屏风后之人会是雪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