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为白原,右为黑海,这是亡灵的“歇脚处”——昂基。
在海上死亡的生灵,要比陆地上的更慢进入黄泉,因为传说黄泉通寒海,海洋处于黄泉的下域,亡灵想要入黄泉,需逆流而上,所以要多费时间。但亡灵本就缥缈无力,在海中游荡数日,便会精疲力尽,所以慷慨的最古老的那些“神灵”,在阳间海洋中设立了许多独立于阳间与九泉之间的,无法被生灵找到并踏入的,类似于“歇脚处”的地方,它们有着统一的名字,就叫做昂基。
虽说规则上,活着的生灵是不允许踏入昂基的,但依然有生灵能够靠着自己特殊的手段找到昂基。
昂基是一片拥有着无限长度笔直海岸的白原,且白原没有边境,永远也走不到终点。这时,白原之上出现了脚印,那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他们为了已逝之人而来,正是加列德——黑盗团的首领知风厉和成员无心染。
不久之前,海上的兽魔大战中,时迁旧梦、留都、叹川故唱皆被木子云瞬杀,然而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去,如同木子云在与均士魅一战中的复活,他们的灵魂在死亡的那一刻,也并没有进入亡魂的几大归途。这得归功于七年前,叹川故唱对黑盗团成员们的一次无心之举。他以玩笑般的态度,为所有成员送去了一次祝福。他祝福成员们灵魂不灭、肉体永生。
当时所有人都没有当回事,连叹川故唱自己都没有在意,可当这三人被杀之后,其肉体虽散,但灵魂未完全死去,皆流入了叹川故唱的“江白”(吊坠的名字)之中,然而叹川故唱并非神灵,不可能真的祝福生灵获得永生,所以在吊坠中的灵魂和肉体只是减缓了被宣判死亡的进程。
但难得的是,知风厉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言江,而言江的能力抹除了那三个灵魂的败亡之态,并使吊坠内散成一片的肉体重新愈合成三人身躯,但如果要将吊坠中的肉体和灵魂挪出,并重新使其愈合,那势必会被阳间和阴间直接判定死亡(只有阳间黄泉和阴间才能判定生灵的死亡,鬼国的地狱和奥西里斯的阳间炼狱都是强夺亡魂),所以他们才会千方百计找到了亡灵歇脚处昂基,在这里,阳间和阴间都不会干涉,这是古老神灵给予亡魂们的尊严。
知风厉和无心染踏上白原后,缓缓朝着里面走去,一望无尽的白原,皆是流动的白沙,但这里是无风的,阳光也是温和的。
刚走了十几步,忽的,他们的侧面开启了一道空间面。
二人驻足,转身看去,见到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
此人正是泉天栖。
泉天栖对无心染说道:“本王是泉氏皇朝六皇子,也是唯一的王,今日来,是为了杀你,你无须知晓理由,这是时间带给你的命运。”
二人的神情十分平淡,目光中亦没有波澜,知风厉转回头继续走去,只说道:“我先去了。”
无心染没有回话,但转身面向了泉天栖,他的眸子是无光的,甚至显得有些忧郁。
泉天栖似乎是认真的,他的“变化”戾气释放出了身体。他也低下了头,似乎也非常清楚对手的强大。他轻轻抬起手来,打了一个响指,无心染的身子突然变轻,原来是背后背着的重巨剑不见了。
泉天栖抓住了重巨剑,心念一起,竟立刻要走。
剑弧出现,泉天栖的手臂断了,身躯也从腰身断裂。原来那重巨剑之中射出了剑光,而无心染趁机夺回了重巨剑。
泉天栖并没有死,无论是他的胳膊,还是上下断裂的腰身,其实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断裂,泉天栖似乎知晓自己会被切中哪个部位,所以提前将那部分利用空间之力上下分离,别看他的身子一半在这,一半在那,但还是真实结合在一起的。
无心染将重巨剑插进了白沙之中,右手缓缓从中抽出了一把光剑,正是人族帝剑——风岚三更。
泉天栖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过程,却只有不到两息的时间,他开口说道:“呵呵,本王将来好歹也是人族帝皇,天子为神之后,你不该拿这把剑来与我对战,换一把!”
原来无心染的重巨剑并不是剑,而是一把容器,但这件事并没有太多人知晓,这个从来他没有见过的年轻人,不该知道那重巨剑中,还有其他剑存在。但用哪把剑,泉天栖可没有资格左右,他身为人,自然要受到风岚三更的裁决。
无心染的目光始终黯淡,他光剑一动,剑身之上忽然射出来了十数道光刃碎片,它们如同光剑的一部分,拖着长长的流星光尾,盘旋在无心染身边,由于它们的速度过快,所以肉眼看到的并不是圆滑的曲线,而是不断回折的直线。却还未停,每隔短暂的时间,就又会有一块光剑刃片飞出,且这时间和数量不是固定的,有可能连着一下子射出来二十几块,有时就三四块。
正在泉天栖迟疑的功夫,无心染的光剑四周,已经有上百道曲折的光直线了,依然还在增多。
泉天栖的身躯被空间愈合,他的右手指向了大海,再勾动了下手指,无心染的头顶开了一道空间面,而那道空间面同时也在海下数千丈处开启,强大的海压,在一瞬间将海水轰到无心染头顶。
巨大的冲击浪,将白原砸出了个深坑,海水像被激起了来的铁花,每一颗水滴都带着极大的力道,足以致命。
无心染的周围有蓝色的气浪,硬抗住了那道海柱,接着大量光剑刃冲进了那道空间面,十几息时间后,大海上冲出来数百道光线,它们笔直地直冲云霄。接着曲折过来,冲向了泉天栖。
而无心染接着持风岚三更向头顶一挥,一层层极光带升起,那是刹那间发生的光景儿,整片海洋在距离的轰鸣中腾飞,被极光带分成一层又一层,海水仿佛失去了重量,变成了“气泡”,在层层极光中缓缓上升。
而阳光透过层层海水,折射出了七色,此情此景,宛若鬼国那随心所欲的世界,奇幻无比。而在那海浪和极光之间,数百道光线正射向泉天栖,这是缓慢和极速之物的对比。
一个响指,身侧开启了空间面,将光线撞向光线,但那百道光线很快折转路径,再次极速刺向泉天栖。泉天栖,双手交叠在胸前,而中指均叠在食指之上,低吟一句:“天地方圆!”
只见他身边空间分解成了大量的方形空间体,而这些方形空间体接收到光线后,立刻旋转,从另一个面将光线射出,整个过程是十分快的,数百道光线射入又射出,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泉天栖手一挥,方形空间体向外扩张,双手接着打出了数道符势,而白原上的白沙升起了一缕,来到了泉天栖身侧,并逐渐凝聚成了一根短枪,他的左手在枪身上一划,大量黑色印记爬了上去。
无心染见此情景,难得张了嘴,低声道:“旗邪灵印。”
泉天栖嘴一咧,说道:“你懂的还真多啊。”那正是之前牢头所拥有的旗邪灵印,而泉天栖竟也会用。
爬满旗邪灵印的枪,射向了无心染,而无心染举起风岚三更,光剑尖与枪尖刚好对碰,霎时,大量旗邪灵印爆发,并盖向了无心染。
仍旧是那蓝色的气场护住了无心染,无心染一抽手,风岚三更分化出了一道光剑之影,继续与旗邪灵枪对抗,而他躬身做拔剑之姿,低声道:“一字界——分。”他拔出剑之时,风岚三更切出了一道不断扩张的剑弧,剑弧飞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剑弧上下之界出现了沸腾的热气。
旗邪灵枪被上下分解,而大量的旗邪灵印也在那热气之中泯灭。剑弧很快切到了泉天栖面前,泉天栖探出手去,竟用双指夹向了已达百丈长的光弧,他低呼道:“入牢!”
蓦的,那道有形无体的光弧变成了一块“光板”,被泉天栖夹在了双指之间,原来他将光弧所在的那一瞬空间隔离化,并使其内部流动化,光弧还在不断前进,但永远无法逃脱那空间牢笼了。泉天栖手指一使力,直接捏碎了那空间面,而光弧也碎裂分解了。
这时,远方传来了知风厉的声音,他冷道:“无心染,过来帮忙。”
无心染闻后,手持风岚三更向头顶一挥,那道空间面直接被击碎,而极光出现,推走了他身边一切杂物,数万道光线从风岚三更中射出,但近半都涌入了无心染的身躯,无心染的气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脸上出现了蓝纹,且在发着神光,他的眼睛宛若神灵之目,头发也变成了白色。
泉天栖似乎知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皱着眉头,将自己身边的方形空间全部收了起来,他竟选择了不抵抗。
收起来的那一刻,风岚三更贯穿了他的身躯,如果木子云的雷电之速,足够快过泉天栖的空间变化,那拥有风岚三更,并超过雷速的无心染,要刺中泉天栖更是轻而易举了。
泉天栖知道,没有人可以打败那家伙。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被风岚三更刺中的泉天栖,浑身一切都“失效”了,他无法作出反抗,只能接受人族帝剑的裁决,但他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
痛苦只持续了十息时间,泉天栖便坠落到了白沙之上,他活下来了,而无心染有个规矩,能被风岚三更刺中并活下来的生灵,可以免除死罪。
无心染回到了重巨剑旁,而只能睁着一只眼,浑身痛苦的泉天栖,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忽的,重巨剑分解,或者说是开启,露出了其中的东西。
那一瞬间,泉天栖动了,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空间完成了转换,并实现了空间跳跃。泉天栖消失了,却带走了那重巨剑中的一样东西,而他也正是为了那东西而来的。
无心染在重巨剑旁愣了许久,怕是有半个时辰,知风厉等待不及,走了回来,也看到了那重巨剑中的模样,知风厉一愣,问道:“少了一把?哪去了?”
无心染回道:“被夺走了。”
知风厉很是震惊,他虽为黑盗团的领袖,但组织中的最强者一直都是无心染,而且他的强与众人相比,是跨境界甚至跨认知的,从没有人能够让无心染使出全力,更别说在无心染手上抢夺东西。
“丢的是哪一把?”知风厉打量着重巨剑中的东西,而后说道:“嗯?是那把剑!要追吗?”
无心染沉默了良久,似乎在犹豫,而知风厉只静静等待着。无心染抬起头,看向了大海,开口道:“算了。”
知风厉有些意外,但还是说道:“可以,先借给他用用,反正那把剑,是不能用的。走了,我需要你帮忙。”
无心染背起了重巨剑,跟着知风厉走向了白原深处,无心染一停步,回过头又看了一眼,他这才明白,那个男人一开始就是冲着那把剑来的,但那把剑,不该为人知道。
万里之外的某座岛屿上,泉天栖一口鲜血喷出,他抱着那把剑,浑身血肉痛苦不堪,他根本就扛不住风岚三更一击,他本该死去,只是用了特殊的手段才做出了能接受过裁决的假象。
“呕”他又吐出一滩血来,将怀中剑当成了拐杖,挣扎着站起身来,刚走了两步,却还是摔了下去。他是为了这把剑而来的,他其实完全可以直接夺取无心染的重巨剑,但如此一来,一定会迎来无心染的追击,他对无心染实力的恐怖了解的比知风厉还清楚,或许未来已经尝试了无数次,但只有这一个法子,才能取到这把剑,且无心染不会选择追击。
泉天栖紧紧抱着剑,眼睛睁不开了,在鲜血之中,他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