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死亦可乎
华夏大地之上，到了如今，但凡有些背景，修为在筑基期及以上的修士，或者是大势力的子弟，都知道了发生了何事。
此时，一名自武当上后山秘境当中走出的金丹期大修士，站在空中，以圆镜术看着林东来头顶的精气变化，眼神之中不由的流露出惊疑之色。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此人的精气狼烟怎么会变得如此粗壮？武道不是没落了，世间如何还有此等武道强者？！”
但是，很快，这位金丹修士就想到了什么，眼神发生了变化，从狐疑变成了震惊，从震惊变成了敬佩，敬佩之中更是有着一份惋惜。
因为，他便感受到了林东来的精气狼烟之中的刚烈，那是一份决绝，更是百死不悔的意志。
这才是武道！
这才是剑者！
只有具备这种信念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
窥视着林东来的老者，同样也看到了空中的林东来，此刻的他死死的握拳，便是指甲刺入了手心，因为太过用力，关节亦是看起来有几分苍白，那是何等的一中仇恨，但是眼神之内却是难以掩饰其内心之中的畏惧。
“燃烧自身气血，以自身为剑，以生命为意，爆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剑，就如同那刹的烟火一般，虽然短暂，但却是光彩夺目！”
“真是一个疯子！”
“不过，不得不说，他虽然是一个疯子，但是真的让人很是期待！”
不仅金丹期大修士能够看出林东来现在的状态，很快，这个消息便撒布看来了，其他人也知道了。
此刻，无数的人，从暗处走了出来，或者站在高楼之上，或者是脚踏虚空，眼神如刀的看着林东来所在的位置。
而两大党派的首脑，亦是无法平静，因为，林东来接下来的一剑，决定了华夏大地日后的命运，胜，人道大昌，败，五千年人道积累消耗一空，必定遭受天道镇压。
道门的人，内心矛盾，他们既是渴望林东来战胜天道，但是又希望天道完好，结束末法时代，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亲眼看着林东来这个狂人，接下来的，那震撼人心的一剑。
以身为剑，以命为意。
燃烧自己的气血，燃烧自己的生命，只为爆发出璀璨的一击。
在他们看来，在无数人看来，林东来是一个狂人，更是一个疯子。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否认，林东来的今日的所作所为，必定会成为绝响，为后人所咏传，所以没有人想要错过。
轰！
轰！！
轰！！！
在林东来燃烧自身生命之后，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自万星剑界当中升气，而后将天道之眼强行排斥出了万星剑界之内，天道之眼在林东来头顶显化，同时，感受到了林东来身上的战意，天道之眼的眼神，变得越发的冷漠起来，甚至，原本被轩辕剑斩开，有些散开的雷云，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
“挑战天威者--死！”
天地之间好似回荡着天道之眼的怒斥，同时，天道之眼垂落的目光，带着无比森寒的压力，好似要将林东来冰封一般。
隐藏在黑暗处的老者，看着苍穹之上，越来越压抑的雷云，以及那不断增强的威压，还有好似疯子一般，站在大地之上，仰首看天，一脸不屈，一身战意，身上的剑气汇聚成一柄无铸利剑，即将斩天的林东来。
此时，林东来的脊柱是擎天玉柱一般，好似一条巨龙，随时，准备腾空而起。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在祖巫精血全面复苏的现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林东来的身躯便得到了无法想象的强化，伐骨洗髓，其脊柱如今犹如玉石一般，温润而坚硬，骨髓更好似玛瑙水晶一般，有着莹莹光辉在流动。
这已经有着一丝肉身成圣的意味，哪怕如今林东来陨落，他的脊柱也不会腐朽，而是会变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存在，甚至比一般的神兵利器都要坚硬锋利。
外域传说之中，死神哈迪斯手中握着的，象征权利和死亡的长矛，就是由一位武道圣者的脊柱炼制而成。
林东来自然不能与武道圣者相提并论，但是在祖巫精血，以及生死大劫的刺激之下，林东来的气血旺盛到了极致，头顶更是形成好似狼烟一般，凝而不散的精气柱。
如今，得到人道五千年积累的气运之下，林东来一身战力，便是不如武道圣者，也绝对是踏入了元神境的境地，所以他的脊柱才有如此景象，有了一丝武圣的异象。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林东来在天道之眼的压迫之下，以及受到《天局》的影响，精神意志已经得到升华，现在的林东来，就是那个以身为棋，也要胜天半子的混沌。
故而，林东来的脊柱才能好似利剑一般笔直，顶天立地，冲霄凌云！！！
就算是老天，就算是天道之眼，就算是无尽的黑暗，就算是死亡，也不能让林东来的脊柱弯曲半分，看着好似风萧萧兮，慷慨赴死一般的林东来。
华夏大地之上，无数的人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便是此刻，在四周，原本要围杀林东来的道门修士，亦是一个个目露敬佩之意，这一刻，有的只是一种人族战天斗地的不朽精神。
轰！
轰！！
轰！！！
猩红而遍布裂痕的天道之眼，陡然收缩，眼白精瞳之中更有着一根根好似蟒蛇一般的毛细血管突出，仿佛正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就连雷云也在不停的颤动，仿佛是痉挛了一般。
但是见到天道之眼的痛苦表现，林东来却是没有任何感到轻松的意思，反而脸上的凝重之色越发的浓重了。
因为林东来十分知道，接下来，必定是石破天惊的轰击！
早已经远离的九叔，此刻站在山峰之上，面色如水的看着空中，看着林东来。
眼前的一幕，已经永远铭刻在九叔心底，九叔的身躯微微的颤动着，漆黑如墨的天空，猩红狰狞的巨眼，一身鲜血，但是脊柱好似标枪一般挺拔，周身气血燃烧的林东来，他的光芒好似照亮了九叔整个世界。
那好似独身飞翔在海上，勇敢搏击风浪的海燕，在为着生存，为了自由而不屈战斗着。
九叔的心震颤了，他恨不得现在就用画笔将这一切永久的记录。
太震撼了。
实在是太震撼了。
九叔仿佛再一次认识了林东来。
九叔在心中不停的叩问自己，异地而处，自己有这样的勇气，有这样的决心，直面苍天，能直面生死么？
九叔的眼神幽幽而深邃，突然想到：“古云：‘山川无陵，天地能合。’那么山川能无陵，天地便能交、合么？”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不能！
九叔自问，做不到林东来这般，能慷慨的直面生死，同时，九叔也想起自己的师父，当初，自己的师父面对茅山派当代掌教的刑罚，抬头望天，神色坚定。
九叔想起了当初自己与师父对问的一幕。
“师父！你在看什么？”
童子时期的九叔问道。
“我在看山！”
师父眼神幽幽，认真的说道。
“看山！哪里有山？”
九叔看着四周，尽是牢房墙壁，哪里有山，不由有些诧异的问道。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师父没有回答，而是有些呢喃的背诵着《山海经大荒西经》之中的一段话。
在这一方世界当中，不周山是人界唯一能够到达天界的路径，但不周山终年寒冷，长年飘雪，非凡夫俗子所能徒步到达。
对于师父的话，九叔实在难以理解，心底困惑：“这里哪里有山？”
“山不在眼中，山在心中。”
师父的眼睛缓缓的闭上，语气中带着憧憬，他仿佛看到了一座经历万载风霜，屹立不倒，贯穿天地的大山，而后溘然长逝。
九叔这些年以来，一直不懂师父当初死亡之前的话，但是此刻，看着高空之中，身体笔直，脊椎好似怒龙，又好似标枪利剑，燃烧自身气血，以武为道，以意为剑，向天道之眼宣战，誓死要胜天半子的林东来。
九叔明白了。
“信念为山，师父，我明白了。”九叔双眸含泪，同时，也对这一方世界的天道，有着无比的痛恨，“如今的天道已经不是公正无私的天道，而是以苍生为资粮的魔鬼。”
铅云密布，电闪雷鸣，林东来好似标枪一样站立，破碎躯体，金红色的血液，让林东来看起来格外的悲壮。
但是，在苍穹黑暗之下，浑身光辉四射的林东来，其身躯却是无比的伟岸，宛如一尊战神！
一尊永不屈服的战神，就算是天道也不能让其弯腰屈服。
不论是狂暴的雷霆，还是破碎的大地，以及高高在上的天道之眼，在这一刻，都成了林东来的背景。
逆天而为！
战天斗地！！
胜天半子！！！
这一刻的林东来，已经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自己，忘记了生死，有的只是那不屈的战意，那对剑道的明悟，已经精神的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