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元臣叹了口气,擦掉额头上被莫惜朝那一剑斩出来的血迹,不再有什么多余的话,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却在这时,莫惜朝淡淡说道:“你放心,除了大商皇帝要杀你,其他任何人都杀不掉你。”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耶律元臣兴奋异常。回头对莫惜朝说道:“谢了。”
莫惜朝并不言语,依旧在看着手中的功法秘录。
耶律元臣看了看萧菩萨,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知道她与莫惜朝还有其他的话要说,便独自一个人离开。
书房里,只剩下莫惜朝与萧菩萨两个人。
莫惜朝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魔教功法放下,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萧菩萨笑道:“想和你聊聊天,不行吗?”
莫惜朝道:“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虽然语气依旧冷淡,却没有最初的不近人情,这让萧菩萨感到异常开心,说道:“可是你刚才说,是瞧着我的面子,才放过罕哒穆跟花丫头的。”
此刻的萧菩萨明艳动人,再也没有先前的哀怨与忧愁。好像她整个人都已经活了过来。
莫惜朝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无奈。对外面喊了一声:“阿叔,沏壶茶来。”
离着书房不远处的塞里木赶紧答应一声“哎!”,便欢欢喜喜的跑去泡茶。狗皇子跟花丫头两个人都走了。只有菩萨娘留下来了,少爷要跟菩萨娘喝茶。这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老塞里木心里这样想着。
在书房里,莫惜朝道:“你想要说什么?”
萧菩萨道:“你不恨我,对不对?”
莫惜朝坦然道:“不恨,我从来没有恨过萧家人。”
萧菩萨道:“你恨帝族,对不对?”
莫惜朝叹了口气,道:“恨,恨到了骨子里。”
萧菩萨有些黯然道:“我也恨,我恨不得让耶律一族全死光。可是我却恨不起来罕哒穆,因为他救了我。若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我永远忘不掉,在我将要被皮室军杀死的时候,罕哒穆瘦小的身躯,奋不顾身的将我压住,对皮室军大喝着:‘要杀菩萨先杀我!’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萧菩萨的眼中隐有泪光,道:“罕哒穆啊,我恨他,也爱他。我恨他的姓氏,但爱他的人。因为他的姓氏,我不能去爱他。阿悔,谢谢你,谢谢你能帮罕哒穆,他真的很可怜的。”
塞里木提着茶壶,拿着两个茶碗进入书房。给他们添了茶之后,便微笑着坐在角落里。此刻,他的心是暖的。
莫惜朝微笑道:“你说这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你想嫁给耶律元臣,那你就去嫁吧,又有什么关系?”
萧菩萨道:“可是萧家……”
莫惜朝打断道:“没有萧家了,萧家没有了。萧家人都死光了,所以你也不必再为萧家去背负什么了。让自己开心起来才是正理,既然你对耶律元臣有情,那便嫁给他吧。”
萧菩萨道:“但是现在,萧家有你。”莫惜朝摇摇头道:“我姓莫,莫诗语的莫。不是萧长歌的萧。萧家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恨耶律,只是因为他们杀了我母亲,并不是因为他们灭了后族,就是这样。希望你明白。”
此话说完,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塞里木觉得情况有些尴尬,便道:“姓萧姓莫的又有什么干系呢?老奴觉得不管是姓萧还是姓莫,到少菩萨娘与少爷血脉里是亲近的。”
沉默的气氛在此打开,萧菩萨脸上素素清扬,道:“阿叔说得不错,至少我与你血脉里是亲近的。你可以叫莫惜明,也可以叫萧无悔,总归来说,你是与我血脉相近的人。但是现在我很担心你!你知道不知道?”
莫惜朝浑不在意的轻笑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去担心的。”
萧菩萨有些生气的问道:“别把我当做蠢货,你到你在谋算什么?”
莫惜朝呵呵笑道:“你觉得我在谋算什么?”
萧菩萨道:“你要知道,萧家女人从来都没有过笨蛋,有过萧炎炎的惊才绝艳,也有过萧观音的知识大体。所以,别把我当作白痴。”
“这几个月的时间以来,我一直在看你的两副棋盘,太过杂乱无章,好像就是把黑白子随意泼洒了两把。但却又摆放的中归中矩。连一丝格线都不曾错过。若说你不会下棋,我是不信的,因为在小时候,你我便手谈过很多次了。
“所以我断定,你的棋盘并不简单。”
莫惜朝半真半假的道:“落子归结而已,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只是怕被别人瞧出虚实,所以才会如此。”
萧菩萨轻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你做的如此缜密,是否意味着你有很大的危险?害怕被别人看透?”
莫惜朝似乎非常疲敝的叹了口气,道:“阿姐啊……”
刚说了这三个字,萧菩萨的情绪便有些失控,道:“你叫我什么?阿姐?这样的称呼我十几年都没有听到了。谢谢,谢谢,阿悔……”
莫惜朝站起身来,绕过案几,走她身边,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说道:“阿姐,别说这些了,你知道的太多对你也不好的。你能看出来棋盘的做用,我本就应该将你杀掉的,可是……”
萧菩萨道:“杀不杀我无所谓,只要你能平安,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所谓的。”
莫惜叹息道:“你是我最亲的人,我又怎么忍心要杀你呢?正如你所说,这两副棋盘都是我自己的谋划。”
萧菩萨紧张的瞧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莫惜朝说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此中风险太大。所以你最好别再问了,等时几成熟时,你自然会知道的。”
萧菩萨问道:“若是我执意要知道呢?”
莫惜朝摇摇头,便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
萧菩萨知道自己再问不出什么,便叹了口气,转开话题,道:“你跟李知安很熟,是不是?”
莫惜朝点头,道:“不错。”
萧菩萨道:“那么能否引荐我跟他认识。”莫惜朝皱起眉头,问道:“你要认识他?为什么?”
萧菩萨微笑道:“喜欢他的诗词,喜欢他的故事。更喜欢他与长公主的恋情,所以就想要见见他,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莫惜朝摇头笑道:“若是你见到他,恐怖会失望的。他就是一个轻薄纨绔而已。”
萧菩萨道:“纨绔?我是不信的,一个纨绔怎么可能写出那样精彩的故事来?又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美丽的诗句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不知事的纨绔呢?即便他是纨绔,也是世间少有的才子纨绔。”
莫惜朝听她说完,失笑道:“若是知安在这里,一定会引你为生平知己。放心吧,若是有机会,我会让他跟你认识。只是到时候,小心他会轻薄你。”
这样的玩笑话,让萧菩萨很开心,因为这就意味着两人的隔阂已经全部消失。
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着天色不早,萧菩萨起身告辞,莫惜朝出门相送。
临别时,莫惜朝对萧菩萨说,以后有空,可以常来我这里,我们姐弟多说说话。若是我不在,你便多与阿叔说说话,他很孤单,也喜欢听你说话。你有空多陪陪他。
萧菩萨自然满口答应,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而莫惜朝在转回书房之后,整个人的脸便阴了下来。此刻的他,感觉自己快要恶心的吐出来了。在萧菩萨面前,装和善,聊亲情,实在让他难受的要死。
一个人静坐在书房,闭着眼睛,尽量让自己情绪平定下来。
傍晚时分,塞里木拿着食盒走了进来,脸上笑眯眯的,将食盒里三个简单的菜氏摆上案几,说道:“瞧着少爷与菩萨娘和好,老奴心里实在喜欢。少爷以后若是有空,也多去看看菩萨娘吧。”
莫惜朝强笑道:“阿叔说的在理,等忙完这阵子,便去找菩萨。”
塞里木坐下来,捶着自己的老寒腿,心满意足的说道:“这是老奴这些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老奴也看得出来,少爷心里其实早就原谅菩萨娘了,只是少爷心肠硬,嘴上也硬,所以不想表达出来罢了。”
“这样很好,想必夫人在天有灵,也会为少爷与菩萨娘高兴的。就是那个耶律家的狗皇子,瞧着让人不舒服。少爷要是有机会,还是尽早杀掉他吧。他配不上菩萨娘。”
莫惜朝点点头,道:“这些事情,我自有理会。阿叔不必操心。”
塞里木叹息道:“若是老奴再年轻几岁便好了,这样杀那狗皇子的事情,便不用脏了少爷的手。”
莫惜朝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说着:“这些事情,阿叔以后在与菩萨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对她说起。省得她担心。”
塞里木嗯了一声,道:“老奴理会得。”
这一刻,莫惜朝感觉到前所谓有的孤独。如今有些话,连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老仆也不能说了。
吃过晚饭后,莫惜朝将花白凤所书的魔教功法收好,起身出门,向着净安侯府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