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星双目亮得出奇,手中法诀轻轻一变,整个人平地而起,与邵珩身处同一高度,仿佛将月汐、飞廉、南宫北斗三人抛诸脑后。
邵珩则一言不发,手中攻击如暴风骤雨一般,没有半点停歇。数不清的气劲如穿花绕柳般在他二人之间穿梭,而离寒笛剑同样上下翻飞穿梭,迸射出无数星火,缭乱视线,令人几乎看不清楚战局中央两人的动作和身影。
南宫北斗心中战意汹涌,有心加入战局但前方气机已如烈油沸腾喧嚣。自邵珩全力出手之后,他与独孤星周围二十丈内再无一片树叶,南宫北斗也不得不一退再退。
天幻幽珠之内,海摩藏神色怔忪,宫翎双目发光,两人都均盯着邵珩丹田与识海的位置一错不错。
“海老头……”宫翎吐了三个字后,却又再说不下去了。
邵珩修为之根基,得自存微山无上妙法,真元雄厚,但他与独孤星之间大境界的差距终究不能以此来弥补。然而今时今日,邵珩的修为却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境界来准确定位。
菁木菡萏、清微参同契、幽妙陨光六指、昆仑神剑……
还有昆仑山主摇姑赠与邵珩助他结丹之用的三样灵物,昆仑之清气,以及连邵珩至今不明白,当初灵玑洞天之内那些投入他身体内的无数灵点。
这些所有的一切,在经年累月的潜移默化之下,所造就的,远非金丹修士可比。
宫翎与海摩藏奇异于邵珩竟真能在抢占先机之后,与独孤星一时不相上下。无论独孤星此刻是否轻敌也好,还是初成元婴境界未稳也罢,邵珩今日表现已让他二人心中彻底推翻了先前看法。
不过,邵珩的感受却并不那么美妙。
此时此刻,他已竭力而为,独孤星分明犹有余力。
邵珩仿佛身处深海之地,四周皆是无穷无尽,如山海倾泄般的压力。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每弹动手指,发出一道气劲,需要多大的力量去控制。
昆仑神剑,威力确实不小,但后患着实无穷。
先前为从饕餮老祖手中救人,他已动用过了一次,如此时再用,那之后又如何针对独孤骥?
就算钱枫与邵珩自己都认为,独孤骥已服用了七生凤鸣花的毒果,身体破败,定然不会是巅峰之态。但邵珩却不敢小瞧这位一手夺权,另一手却将星罗宗经营得蒸蒸日上的现任宗主。
独孤星心机深沉,连亲父也有心弑杀,满手权力可调用全宗力量,却连凝成元婴后也不敢擅动,可见他忌惮独孤骥之深。
寒星漫天,独孤星周围空气仿佛凝结了一层淡淡的寒霜,嘴角却笑意盈盈。
邵珩心中略沉,尤其是看到南宫北斗只执剑站在月汐身前,却并不带她离开时。
独孤星必须今日杀死,否则六年蛰伏辛苦皆化为乌有。
先前他放出钱枫元神重新布置了升月谷内的法阵,再过一会,钱枫必能到场相助。再加上天幻幽珠内还有海摩藏与宫翎在,虽然这两位元神虚弱,但关键时刻亦能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可月汐身份重要,又是独孤星的目标。
邵珩如今自保尚可,但想护住他人,却已有心无力。
“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堂堂存微山的亲传弟子,竟会投入我星罗宗门下。”从认出邵珩后,独孤星便开了口,言语之间听不出喜怒,却能令人察觉得到他的兴奋。
“当年泉漓湖畔,你不过如蝼蚁一般,今日确实让我有些刮目相看。”独孤星瞳孔中似乎还倒映着一丝紫霄神雷的影子。
“多谢夸奖,远不及君。”邵珩虽身处压力之中,但声音依旧中气十足,语速不紧不慢。
独孤星挑眉一笑:“你误会了,我不是夸你的修为。”
邵珩没有追问,独孤星似有些失望:“邵珩,对吧?玉泉峰太皓真人座下,当年你初出茅庐,碰巧坏了陆长棋那厮的事,我对你倒也有几分赞赏。”
陆长棋是当年前往笑浪山庄闹事的魔门中唯一一名星罗宗之人。
听到他的名字,邵珩心中微微一动。
“后来传出清言真人之死与你有关,存微山一亲传弟子叛宗出逃,虽未沸沸扬扬,但知道的人也不算太少,我心中可惜不能亲手碾死你这小小蝼蚁,没想到你变了模样,变成了罗玉坤手下的……一条狗。”
寒星骤然刺目,灵动游走汇聚成一条长河,又似巨龙,朝邵珩吞下。
邵珩并未受到对方话语的影响,唤出“月魂”同样化作一条黑龙,迎上前去。
“我确实欣赏你。”独孤星笑意加深,“蝼蚁自然想要苟且偷生,不过你能在罗玉坤手下藏了这么多年,大约辛苦得很吧?过去你看起来骨头坚硬如铁,我还以为没有任何事情任何人能让你卑躬屈膝、俯首称臣,没想到你在我星罗宗、在罗玉坤手下骨头倒是软得很。”
南宫北斗的拳头骤然握紧,露出几根青筋。
“这些年,罗玉坤让你往东你不敢往西,让你杀人你便不会杀猪,瞿少英这个白痴几次说你坏了他的事,我虽不快,却倒也有些羡慕罗玉坤有你这么一把锋利的刀,有这么一条听话的狗……”
无论独孤星说了什么,邵珩面上都看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好像内心也是一样平静,任独孤星恶言相向。
邵珩无所波动,但旁人心中却是未必。
月汐敬重他,深恨独孤星如此侮辱,双臂交错于胸前,清亮瞳孔中闪过一抹幽冷蓝色,面色旋即潮红,分明是在蓄力调用体内圣蛊的最大力量。
至于南宫北斗,则只觉一股什么东西堵住喉咙。
这些年,他和上官诚泰,包括欧阳楠都有心寻找邵珩的下落,却在今日第一次意识到一件事:这六年之中,邵珩是如何度过的?
眼前的人,面貌陌生,身着的星罗宗衣饰昭示着他不仅仅是一名普通弟子。
独孤星身处长老之位,又是现任宗主之子,能被他带在身边去往升月谷的人地位不可能太低。
南宫北斗目光涩然中带着几分复杂,尤其是听了独孤星平静中带着戏谑意味的话后,心中愈发难受。那个背影如滴翠轩内挺拔青竹般坚韧的同伴,需要做些什么,才能在星罗宗内获取今日的地位?
眼前这个陌生人,与过去他所认识的那一人,又有多少不同?
掌心飞霜剑丸在跳动,仿佛随时要一飞冲天。
但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飞廉周围巨大的羽翼仿佛轻轻一扇,平地而起一道如七八棵参天古木粗的龙卷风。无数绚丽的光羽托着飞廉转瞬冲入前方,庞大的元气宛如火山喷发般撞击在半空之中!
南宫北斗来不及诧异飞廉修为似乎骤然增长,就听到身后月汐口中惊呼了一声,转头就看见她花容失色。
他只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问:“你叫他什么?”
然而呼啸的狂风把一切声音都吹散了,月汐只脸色苍白、满目担忧地看着半空中缠斗在一处的三人。
南宫北斗也被前方战局所吸引,将方才升起的那一点疑惑抛到了一边。
狂风骤然一变,如罡风刺骨。
不过些许逸散至南宫北斗面前,就令他脸色一变,不得不拉着月汐再退十丈。
巨石被风力提离地面,但不过升起两丈,便在气劲交错之中化作齑粉。
幽妙陨光六指,乃是凝聚仙家真元聚于六指指尖,激发出无形气劲。此气劲并非一去不回、消失空中,而是仍可由主人控制掌握,所以邵珩可在短时间内在方寸之间布下细密“丝网”,若内中之人修为不足或无所防备,可能移动瞬间就被这凌厉又细如发丝的气劲切割成无数碎片。
不过此时,那些无形气劲却化为有形,似藤蔓缠绕,又似鞭子凌厉,灵活腾挪闪动,更如利剑笔直出鞘。
飞廉的加入并未打乱邵珩攻击的步伐,对于独孤星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
“找死!”独孤星脸色如霜凝一般,抬手凝出一道冰棱般的剑气,宛如离寒笛剑的虚影,一路破风无阻,眨眼间就至飞廉面门之前,竟是闪躲不开。
哪知飞廉面上面具青光一闪,整个人奇之又奇地往旁边挪动了一寸,恰恰避开了那一道迅即无比的剑气。
邵珩低喝一声,黑色的月魂倏忽返回他掌心被其握住,宛如握住了一柄剑柄。与此同时,环绕在他四周的无形气劲骤然一缩,仿佛受到什么牵引一般,化作一道巨大的光剑,而其剑柄一端果然与月魂相连。
月魂乃是取自天机残剑所制,天机剑旧有剑息均在。
这一道光剑出现,仿佛照亮了整片天地。
独孤星确实初成元婴不久,尤其心动境受心境影响极大,与人应敌时会受到自身不小的影响,乃至于飘忽不定。
起先,独孤星并未将月汐一起的三人放在眼中,就是发现邵珩修为不俗后也并未特别予以重视。在他看来,元婴金丹之别,便是天堑,难以逾越。
然而飞廉的出手相助,独孤星才发现此人修为竟完全琢磨不透,那巨大的木质面具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邵珩、飞廉合力攻击,竟与自己力量持平。
意识到这点之后,他心头顿生气恼。
独孤星阴沉沉地看了空中如流光飞舞的离寒笛剑,面上闪过些许犹豫之色。他既有取代父亲独孤骥之心,自然不可能没有准备。
只是如要动用那利器,独孤星又心有不甘。
正当他犹豫之时,忽然,原本被邵珩那剑光照亮的天空瞬间一暗,仿佛是有人拿黑布遮掩了一般。下一瞬,无穷无尽地压力自上方袭来,独孤星全身汗毛炸竖,只觉骨骼“格格”作响。
“平天印!钱枫你……”独孤星目眦欲裂,厉喝出声,但随后的话却在那磅礴无尽的压力下消失一空。
南宫北斗顺着方向看去,只见高空之上,一个贼眉鼠眼的白发老人正举着一枚小小印章,神情闪烁不定。
PS:新年快乐!之前身体里长了颗东西,所以住了一次院、动了次小手术,抱歉让大家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