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虽是清阳道长挑的地方,附近应并无妖兽之类的存在,不过这些弟子修为最高的如宁青筠也不过引气三层,低的如那对表姐妹和罗京飞都并无习武,故而沈元希也入了山林之中戒备,以防万一。
水源离营地稍远,邵珩跟沈元希招呼了一声,就带着几个器皿过去了。
到了溪流旁边,就见一个妇人正在下游捶洗衣裳,那妇人满目风霜,已是上了年纪,似乎腿脚还有些不便,也并未注意邵珩的到来。
邵珩本打算绕到上游汲水,突然就听一声惊呼,回头就看见那妇人半个身子悬在空中,伸手去够水中挂在石头上一件衣服,只是她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差点就要掉落水里。
这下游水流有些湍急,而且看样子水也不浅,要真掉下去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邵珩赶紧放下手中东西,跑过去将那妇人扶起,而后稳稳跳到水中浮石之上,几步就够起那件衣服后,一个翻身跳了回来。
“谢谢!谢谢啊!小伙子!你这功夫可真俊啊!”那妇人连声道谢。
“不必客气,大婶下次还是小心点啊,衣服丢了就丢了,这水虽说不深,可还是危险的很呢。”邵珩将衣服还给妇人道。
“唉,俺家那口子也就这几件衣服,丢了可要光膀子啦。这还是前几年下山集市上带回来的呢,不能丢!不能丢!”那妇人连连摆手。
“大婶是住在这山上么?”邵珩心中一动,在这山林中留宿是他们临时决定的,不过这一妇人出现在这里却有些可疑,不由多问了几句。
“是啊,俺家的是个猎户,平日都住在山上呢。”
“哦,那大哥一定是个打猎好手,我看这山中野兽好像可是不少。”
“可不是,俺一直叫他别干了,一起下山投奔儿子享福去,可他老不愿,说是什么一天不打猎就难受,唉……这真是……”那妇人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向邵珩诉苦了好一会。
邵珩又探问了几句,却也没发现什么疑点,而且方才过来时候也注意到有几处陷阱所在,像是山中猎户所为,便也就不再多问。
而那妇人对邵珩谢了又谢,就收拾好衣服和木盆走了。
邵珩自嘲一笑,莫非自己经过之前那事,有些杯弓蛇影了么?
他回到原地捡起众人的水袋,走到上游处。
上游有一平缓坡度,蓄得一小方水池,那水清澈见底,不时有鱼群出没,邵珩见了心下起了些许童趣,将衣裤挽起,便下水捉鱼。
只是他平时没做过这类事情,一开始被鱼儿戏弄的几乎满身湿透,其中还有些鱼儿摇臀摆尾的拍他一脸水花。邵珩起了好胜之心,更是全神贯注,不久就抓到了诀窍,捞起一条看起来虽然短小但颇为肥美的鱼儿。
邵珩心里畅快,抓住鱼尾甩了甩那滑溜溜的小鱼道:“小鱼儿啊小鱼儿,看你还往哪里跑?”
说完马上楞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猛然想到萧毓的名字可不就是“小鱼”么?想到那个眼睛一直滴溜溜转的小姑娘,还有她遗留下的那串胖鱼玉石手串,再看这条胖乎乎的鱼儿鼓着眼睛好似气鼓鼓地,不由哑然失笑。
“算了,我还是抓条‘大鱼’吧!你这么小,也不够我们吃,也免得冲撞了我的救命恩人。”邵珩将那条小鱼放回水里,见其在水里一个扭身就不见了,微微一笑,复又抓了几条成人手臂一半多那么长的大鱼,用水边半人大的不知名树叶包住,再将众人的水袋汲满清泉,便原路返回到了营地。
众人已陆续归来,那上官诚泰竟拖回一头半个成人大小的野猪,那野猪头部血肉模糊,好似被人以拳打死,看得众人好一阵侧目。
就是清阳道长也在上官诚泰和野猪之间来来回回看了几次,这位上官家小子天生力大无穷果真不是虚言,以清阳道长看来,上官诚泰实际上仅仅藏精四层,就能徒手以蛮力打死一头野猪,真是不知道修行之后又会如何了。
除了沈元希捉来七八只野兔外,杨辉和方少白并无猎物,不过摘了些许果子;反倒是最小的罗京飞还采了几朵林中菌菇。
大家见邵珩带回了几条大鱼都是眼睛一亮,方少白笑呵呵地过来帮忙接过东西道:“还是你聪明,捉了这几条鱼,不然光那野猪还不够诚泰一人分呢。”上官诚泰在一旁听了不满的哼哼几声,不过却也没否认。
邵珩自是知道上官诚泰食量奇大,只善意地笑了笑,便将清水分给众人,之后生火烤肉一顿忙碌。
草草一顿晚饭,自是不能和家里比,不过那李姓女子却有一番好手艺,将肉烤的是外焦里嫩,令人食指大动,除了烤肉、烤鱼外,她还煮了一锅蘑菇炖鱼汤,煞是鲜美可口,惹得众人称赞不已。
那李姑娘与苏姑娘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取了点食物,先是孝敬到了清阳道长面前。清阳看了一眼,也就笑笑让两人放下了食物,却并未立即食用。
那两女子袅袅走向远处靠在树上小憩的沈元希,那李姑娘羞红着脸递过一碗鱼汤道:“沈师兄,你也尝点吧。”
沈元希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鱼汤,眼角瞥见众人好似都看着自己这边,心中无奈:“多谢。”木木地接过鱼汤,却再不肯要那苏姑娘递来的烤肉,也不管人家苏姑娘面色如何,就端着鱼汤转身几步背对众人坐在远处的大石上。
李姑娘见他接了鱼汤,心中自是得意,只是见表妹泫然欲泣,也只得按捺心喜安慰了她一番。
邵珩看着好笑,沈元希相貌英俊,到哪里都引人注目,这桃花还真是不少,只怕存微山门内也有一众女徒青睐于他吧?
说起来,邵珩相貌虽也不差,与沈元希并立之下亦是各有千秋。只是他遭逢大变后性情内敛,不如沈元希耀眼罢了。
至于后来那两女子又听说沈元希修为高深,更是芳心暗动,眼中再无他人。
邵珩自然是没什么,不过却是好像惹了某些人不快。
此前他三人未来时,这几个年轻人已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关系尚好,那两名女子容貌秀丽,在其中众星捧月。
结果他三人一来,有几人既在宁青筠那边碰了壁,又见沈元希更是引得那对表姐妹暗送秋波,大概心有不甘。
邵珩暗地里打量一番,方少白虽也自矜,却也算洒脱。只是那杨辉心性差了些许,在那两女子朝沈元希走去时脸色便阴沉了下去。
至于邵珩,本出身皇室,绝色见得也不少。宁青筠除了一开始有些惊艳,于他而言却也并未动心,更何况宁青筠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又因其行事导致邵珩对其有所不满,反倒不如萧毓那小丫头令他记忆深刻。
不过萧毓年纪尚小,邵珩更是未识情爱滋味,见众人犹如孔雀开屏展现自己,也不过看个热闹。
对邵珩当下而言,此后自然是潜心修道,哪会去在意旁人。沈元希若非道心坚定之人,只怕也无如今这般得门内师长看重。只不过世事难料,却不知以后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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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之后,邵珩将手中鱼骨一丢,便往后一靠,兀自闭目养神了起来。
众人一番饱食后,让三名女子睡在飞舟里,其余人均两两寻了地方休息。
邵珩并未动弹,只在火堆旁边靠着石头。
众人睡去后,沈元希也走到邵珩旁边,两人对着火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多时,众人渐入梦乡,邵珩也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着了,只是并不安稳。
沈元希坐在火堆旁边,时不时添点柴火,警戒四周,而清阳道长在一旁打坐
不知何时起,林中腾起一缕缕潮湿而寒冷的雾气,邵珩背后的石头冰凉无比,刺激得他缓缓醒来。不料却见沈元希和清阳道长持剑站立,神情凝重地望向林中某处。
邵珩起身抖动了下身上,掸了掸衣裳,触手是一片湿凉,因只是浅眠,此刻脑袋也还有些发沉道:“道长,师兄,发生了什么事了?”
清阳道长并不回答,但是右手却缓缓伸向背后赤魂剑。
邵珩这时也发现有些不对,那雾气中似乎影影绰绰有个黑影,耳边也传来一些似有若无的女子悲泣。
“哪位道友,何不出来一见?”清阳道长缓缓道。
这时,就见那黑影突地逼近三人,赤魂剑龙吟出窍,带着逼人的火红剑气直接迎了上去,两者看似一触即分,实则已是碰撞了数十下,在这原本秘静的林中格外的刺耳响亮。
其余人这时也已纷纷醒了过来,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那黑影见清阳道长出手也不退去,无数雾气化作一条条巨型长鞭向众人当头打下。清阳道长脸色一变,双手并指操控飞剑直接分光化影,四道剑光迎面而上将那些雾气长鞭瞬间绞成几段,只是依旧漏了一处。
那长鞭当头打向李、苏两姐妹,两人均是脸色煞白,身躯摇摇欲坠,却木立当场、无法动弹,甚至那苏姑娘已是当场尖叫不绝。
眼见两女子快要香消那鞭影之下,就见又一道清亮剑光疾驰而来,将那鞭影阻了一分,正是沈元希祭出衍阳剑前来支援。
但来人似乎修为不弱于清阳道长,沈元希却也挡不住那鞭影,只是这一阻也足够清阳道长来得及援手了。
“藏头露尾!还不快快滚出来!”清阳道长被来人激怒,当下只见那赤魂剑在空中四周盘旋一周,迸发出炽热夺目的光芒。
刹那间邵珩和其他人都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强光刺激闭起双眼。
清阳道长厉喝:“看你往哪里跑!”而后耳中只闻一声嘹亮尖锐的破空之声,还有利物穿透什么东西的闷响以及那人一声嘶哑的惨叫。
待得邵珩睁开眼睛,就只见一道黑芒激射而出,瞬间消失在山林之中。沈元希本待追去,却被清阳道长拦下。
众人见来人退去,杨辉却在一旁安慰那两名低泣的女子,宁青筠面色丝毫不变,只笔直地站在一旁,其余人均围在清阳道长身后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邵珩却是悄悄拉过沈元希道:“沈师兄,刚才那人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但修为比我高深许多,只怕起码是入神期的修为。”沈元希神色凝重。
邵珩没想到此番出行还会发生如此事端,也不知刚才那人是针对存微山还是什么?不过他尚来不及多问,就听清阳道长严肃道:“都回飞舟上,即可启程!”
邵珩心底一犹豫,便落后了沈元希一步,他一面往飞舟走去,一面低头思索,寒意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想:这尚未到凌晨,为何就如此阴冷?眼神不由随处张望,突然邵珩感觉怀中有什么东西突然发热,下意识低头时,眼角瞥到地上似有若无的雾气,心中警铃大响,立即整个人肌肉紧绷往前一扑,并大叫:“还有敌人!”
敌人没想到邵珩如此机警,那一抓已落空,邵珩顺势如一个滚地葫芦离开一仗外。
沈元希就在旁边,衍阳剑发出一道刺目亮光斩向地面,却被那黑色枯手生生挡住,沈元希只觉得手中剑传来一股大力,几乎握不紧剑柄,正心底微惊,就见眼角闪过一抹红光,电光火石间向右边闪开。
只听一声惨嚎,那人掀开泥土蹿出,再次向林外逃去。
清阳道长哪里容得他就此逃跑,指使赤魂剑剑光合一化作一道巨大剑光斩向远处,逃走那人远远再次传来痛呼声。
“存微山剑法高超,今日两剑之仇,老身记下了!”声音老迈嘶哑,带着怨毒愤恨,说话到最后声音已远在数百米外。
邵珩在地上滚了几滚,原本白色的衣衫已沾染泥泞,颇为狼狈,但终究毫发无损。
清阳道长见众人并无受伤,仅沈元希对敌时经脉受了些许震荡,当下再不迟疑,护着众人上了飞舟,再无停留,赶回存微山山门。
路上,众人纷纷没有心情再观赏空中景致,均是沉默不语。
邵珩略微收拾了下自身,心中不免存疑,方才那人似乎冲着自己来的,可是他并无什么仇人,也没有让人可以觊觎的地方。他听闻方才敌人所言,竟觉声音有些耳熟,却好像是早些时候遇到的那名老妪。只是若针对自己,当时相遇即可抓了自己而去,却为何要半夜动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来,邵珩也只能按捺心中思绪,由清阳道长处理此事,暂时不去想它。
不过邵珩探手入怀,却摸出一样事物来,正是萧毓遗落在安王府的那串玉石手钏,刚才便是此物突然发热示警,才让邵珩躲过一劫。
本想寻机会交还给清阳道长,让他帮忙归还,没想到今日竟靠玉石手钏相救。不知为何,邵珩手里捏着其中一条玉鱼,只觉得玉上一股暖意缓缓流入心底。
萧毓出现的突然,离去也突然,从未解释为何相助,为何赠他机缘。他总觉得与她似曾相识,却确实是第一次相见。据说她和叔叔住在昆仑附近,那里冰天雪地,却不知如何养出她这般灵动活泼的性子。
邵珩心底微暖,眼中又晃过那弯弯娇俏的眉眼,心知求道之路何其艰险,再次相见却也遥然无期,多想无益罢了。只是心中虽已做了决断,却不自觉的微叹了口气,手中手钏却越发攥紧了些。
他心想,终有一日他能凭借自身修为乘风破浪,立于凌云之上,到时候再去谢她。想到此处,邵珩心中些许积郁之气荡然无存,似有万丈豪情,望向窗外波澜壮阔的云海,一丝感悟似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