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人,就会有亲属关系,不可能凭空出现在这个世上。只要有这些关系,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出此人的动机。
骁骑卫破了不少大案,都凭借他对人心的洞察。
再复杂离奇的案件,只要抽丝剥茧找到背后的受益者,那么十有八九都和那人脱不开关系。
但是,江尘和他手下的人,个个都好像从石头缝中冒出来的。
莫说他们的亲属人脉,他们连彼此之间的联系都很少。朝廷抓住的人,都是受江尘遥控指挥的人,或是被利益收买,或是拿钱办事,有些甚至是谁雇了他们,都不知道。
江尘的庄园,武正翔逃出后,骁骑卫就已经领人扫荡过一次。
可是,那里已经人去楼空,连一张纸都没有留下。完全看不出来,那里曾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才相隔仅仅一天的功夫,连武正翔也想不到,他是如何办到的。
找不到亲属,除了知道江尘自称的身份,和他图谋天下的野心之外,再没有任何线索。
这让武正翔颇为头痛。
右手不自觉的紧紧抓住栏杆,木屑噗嗤噗嗤的从他手边掉过。江尘!他敢将徐婉真做人质,定要誓杀此人。
徐婉真,就是武正翔的逆鳞。
就在此时,有下属匆匆呈上一卷消息,道:“大人,晋阳大捷!”
“好!”武正翔哈哈大笑,巴家军落入了太子布下的陷阱,这实在是很好。
接过来一看,巴坤林中计攻城,发现中计后又匆匆撤离。太子率军将他逼入空城,夜里割了他的首级,立在墙下示威。
最后,所有的俘虏加起来,竟然多达四万多名!巴家军一共才八万,这比一半还多。
这实在是一件很大的功劳,可为眼下不稳的局势,打上一剂强心针。朝中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在看到这样的捷报和太子的仁慈之后,想必会安分下来。
在消息的最后面,附上了他最关心的江尘下落。
他在离开晋阳之前,留下了足够的骁骑卫,令他们在乱军中伺机捉拿江尘。
这次起事,江尘和巴坤林是两大罪魁祸首。而且,如果没有江尘的背后煽动,恐怕巴坤林还不会这样贸然起事。
江尘身上,还背着庆功宴刺杀一案。于公于私,武正翔都不打算放过他。
但是江尘此人实在是太过狡猾。骁骑卫留在军中,一直盯着巴家军的动静,却没有发现江尘的踪迹。
还是战后韩羿上报,他遇见了江尘逃走,曾弯弓将他射伤。但为了不贻误战机,未能紧追下去。派了两名士卒前往跟踪,还没有获得后续消息。
这真是好坏参半的消息。
武正翔将纸条在手中团成一团,心情复杂。
晋阳大捷,使北地安定。幸好现在已经进入冬季,突厥不会在冬季出兵。否则,新兴不久的高芒王朝,说不定真会陷入一片混乱。
可江尘却望风而逃,留了这条祸根,也不知道何时会再起波澜。
武正翔有种感觉,江尘绝不会轻易罢休。
……
他所料不差,江尘岂会就此罢休?
此刻,他已经化身为山东豪商,在剑南道益州一座华美的园林中,成为在当地富商的座上宾。
若是武正翔在此,一定认不出他。
对挟持为人质的徐婉真,江尘都能拿出一张丑陋的人皮面具,何况是对自己?
一张约莫四十左右,留着美髯的儒雅男子面具,再加上适当的装扮,江尘硬生生大了二十余岁。
就连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也被他收了起来。此时,他就是一名挥金如土,又心向风雅的商人。
但在举手投足间,又忍不住会露出一种爆发户的气质。
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如此深厚的底蕴。明明是逃窜来到益州,此刻却见不着一丝狼狈,谈笑自若。
夜已深,盛宴也接近尾声,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江尘告别了主家,回到郊外属于他自己的别院。
进了院子,他便好像换了一个人。脱下狐裘,他并不惧这寒冷,在院中练了一趟剑法。
直到头上蒸腾出白气,他才收剑站立。
下人递上茶水,阿大担忧的劝道:“主子,您的箭伤还没好完,别崩了伤口。”
江尘满不在意的一笑,道:“怕什么,我自有分寸。”
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一动,就会隐隐作痛。然而,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会让他牢记此刻的失败。
他们从北地出发,日夜兼程,这次刚刚到益州不过两日。
江尘招呼阿大随他进去,盘点此次的得失。其实,巴家军被这样干净利落的围剿,他谋划了两年的事情,最终毁于一旦,什么也没有得到。
然而,他的意志坚定,并未受到失败而影响太多。
找出失败的原因,这也算是一种收获。
毒蛇、元三,仅仅是心腹手下就损失了足足两名。他的人,死一个便少一个,这让江尘痛心不已。
还有北地埋的暗线已废,在逃亡路上,为掩藏行踪也废了几处宅院。这件事,江尘可谓损失惨重。
将此事重新推演一遍,林兴朝游说太子、他游说巴坤林都很成功。甚至,连起事的时机都配合的很好。
唯一出问题的,便是以徐婉真为质,迫使武正翔合作一事了。
若是将徐婉真送到武正翔身边,让他投鼠忌器,便不会如此轻易的逃出庄园。他在怎么厉害,也无法携一名不会武功的女子逃出。
如何他下定决心合作,骁骑卫能为自己所用,最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这件事,失败的原因有二:一是他低估了徐婉真,以为她只是等人解救的弱女子;二是他也低估了武正翔的武功,为了取信于他,没有给他下药,最后才令他轻易逃出。
他怎么会想到,这么一个在深闺中的小妇人,竟然能逃出元三的控制?
由于她的重要性,他从未轻视过她。先是派了阿大接应,后来又让元三接手。住处也是一再辗转,处处设防。
谁知道,就这样谨慎小心,仍然是被她逃了出去,还躲进了五台山清凉寺。
“徐婉真。”江尘用食指敲击着桌面,问道:“她是个怎样的女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