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贤妃听到提起她的名字,忙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遥遥对曹皇后施礼道:“禀娘娘,方才昭媛说有些不适,我便让她去走走。”
曹皇后示意她知道了,让她坐下。转头对刘昭媛道:“你去御花园,可曾遇着什么?”
面上神情温和,一双眼却射出厉芒,紧紧盯住刘昭媛。
刘昭媛微微垂首,避开她犀利的目光,面上一片坦然,道:“禀娘娘,嫔妾带了紫陌,走到那假山处碰见史婕妤。她见四下无人便口出狂言,讥笑嫔妾。”
说到这里,她仰起头,清丽的脸上滑下两道泪痕,哽咽道:“她,她还说嫔妾腹中的孩儿,正是她亲手谋害!”
曹皇后一震,只听得她接着凄声道:“娘娘!我那孩儿,还未能亲眼见过一眼,就被她给活生生的给害死了啊!”
这一句,发自肺腑,是刘昭媛的心声,其中的凄凉意味,纵然是戏台上的热闹喧嚣也遮掩不去。听得曹皇后心中恻然。
都是做母亲的人,曹皇后也有着她自己的伤心事,只是她平日里遮掩得极好罢了。
山梅递过一张素帕,刘昭媛接了,轻轻印掉泪痕:“望娘娘恕罪,今日皇上圣寿,这大好的日子,嫔妾失态了!”
曹皇后摆摆手,道:“情之所至,怨不得你。”
刘昭媛缓了缓情绪,接着道:“她以为四下无人,却没料到皇上正带着人从那假山的另一头过来。这正是恶有恶报!”
简单几句话,虚实相交,真真假假,将整件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曹皇后当然知道,事情的真相绝不是如此简单。史歆美若真是得意忘形之辈,哪能爬到婕妤之位?但她地位超然,这些宫妃之间的恩怨,她本不欲多管。
但她身为后宫之主,确保这后宫不出乱子的运作下去,是她的份内之事。宫中这些个妃嫔的动向、心思,她都得逐一摸透。
往日她冷眼看着,这刘昭媛有几分纯良。但自从旧年落胎之后,怡景宫门庭冷落,她闭门不出。自年后才又重新回到宫中的视线,行事也有些让人看不透起来。
此时叫刘昭媛过来,便为着敲打她一下,让她行事不要超过了底线。
听她这样说,跟之前来回话的小宫女所言相差无几,便点了点头,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既如此,你也该安心了!”
刘昭媛默默点头,轻声道:“娘娘容禀,嫔妾有一个请求。”
“你且说来看看。”曹皇后饮了一口茶,望向她。
“嫔妾想着,如今真相大白,孩儿也是皇室血脉,在天之灵也该安歇了。我想替他做一场往生法事,告慰一二,让他安心投胎去吧!”刘昭媛将心中所想,徐徐道来。
曹皇后微微沉吟,按说刘昭媛落胎时不足两月,孩子尚未成型。这法事,按旧例是不做的。
但刘昭媛这事,又比较特殊,毕竟是被史歆美下手毒害,如今又成功让真凶认罪。心中将这事快速的过了一遍,山梅见她有些犹豫,俯身在她耳畔悄声道:“方才史歆美获罪后,皇上走时,对刘昭媛说今晚去怡景宫说话。”
曹皇后心中一动,是了,这宫中,一向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既然史歆美伏诛,这刘昭媛又重获帝宠,经此一遭,她也有了些手段和心机。这区区小事,不如就由着她一回。
倒不是她这个后宫之主怕了她,而是何苦在这当口,解下一个结呢?若是应了,结下一个善缘,又何乐而不为?
放下茶盅,曹皇后沉声道:“按说,原没有这个例。”
顿了一顿,见刘昭媛紧张的等待下文,又道:“但同为母亲,本宫对这个孩儿也颇为怜惜。这法事,你便去张罗一二。只是却不适合在皇家太庙中进行,就去‘大悲寺’,也是佛学昌明之所在。”
闻言,刘昭媛离开春凳,盈盈深施一礼,道:“娘娘的恩情,素莹此生没齿难忘!”
曹皇后示意山梅将她搀起,笑道:“快别如此。若我没有记错,你是江南人士。对‘大悲寺’却是不熟。”
转过头,对一直静立在侧的妙芙吩咐道:“妙芙,这些日子,你便去怡景宫帮衬着。待这法事结束再回来。”
刘昭媛后背一寒,这曹皇后机变好快!自己这才刚刚提出做法事,她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还顺手安插了一个耳目到自己身边,这理由是如此的光明正大。
跟她这种阳谋相比,自己和史歆美的这些阴私手段,简直就是见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
她深深俯下,发自内心的恭敬道:“有劳娘娘费心!嫔妾谢过娘娘大恩!”
曹皇后笑道:“待法事结束,你便好好收拾心情。往事已矣,这往后可要好好侍奉皇上,别再胡思乱想!”
这是在警告她,做法事期间,妙芙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不要想借此作妖。等这件事了,就别再搞事,安安分分做好昭媛的职责。
给一个甜枣,再加一个棒槌。
这一招,曹皇后使得是炉火纯青。刘昭媛这样的才进宫几年的女子,哪怕经历了一劫,也望尘莫及。
见言辞敲打得差不多,刘昭媛面上的神情益发毕恭毕敬,曹皇后心下满意,又不经意的问道:“你的贴身宫女,紫陌呢?”
“嫔妾从御花园出来,见天色有些起风了,她便赶回去给嫔妾拿披风来。”听她相询,刘昭媛心口一紧,曹皇后果然注意到了紫陌不在,还好她早有准备。
紫陌此时刚从怡景宫匆匆赶来不久,抱着包披风的包袱,默然站在角落里悄悄喘气。
听到曹皇后相询,忙大口呼吸,尽量使气息平稳,不使人看出她是一路疾走而来。
才缓步上前,蹲身回话,道:“请皇后娘娘恕罪,昭媛娘娘体弱禁不得风。一早出门时,是婢子疏忽,忘记带上披风。”
曹皇后瞥了一眼她膝上的包袱,不管这刘昭媛有些什么秘密,不想让外人知道。至少这表面功夫,做得很是不错。
当下也不欲追求,开口道:“既然知罪,就罚你一个月月俸,往后当好好伺候你家娘娘。”能如此轻松过关,紫陌连忙应了。
刘昭媛的事处置完毕,曹皇后仿佛才想起来般,问道:“对了,那史婕妤眼下如何了?她虽有罪,但腹中孕育却是皇上的骨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