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东临 第十九章远方
我们从彼此眼中看见的,都是一样的。我们一样的害怕失去。
准确些的说,是得到后,尝过得到的快乐,再失去。这让我们很害怕,害怕的颤栗。
······
······
龙泉客栈。
这是龙泉镇里几百年前的老客栈了,也是镇里最大的客栈,前年才翻新过,所以看上还非常新。一众剑宗弟子就在这落脚了,说起来,他们来时,倒弄出了一番骚动,倒不是因为他们是修行者,毕竟近来修行者都聚在镇子中,而是因为一匹匹雪白的纵云骑,太引人注目了。
赢落在二楼拐角的一处房间中,放下了自己的行礼后,便开始修行。
一如既往,从未改变。
也不知过了多久,望向窗外之时,昏黄之中已经暗淡下来。
“应该,没过多久,那怎么忽然从打坐中······”
听到一声怪想,赢落忽然摸了摸肚子,暗自道:“十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就如高楼所说的那样,随着修行的越高,灵力在循道里不断的来回时,身体就会保持一定不变的状态。但,始终并不真的就如传说中的那样,可以不饮不食的仙人。
赢落走出房门,看了看平静的走廊,一畔的那些房间中也没有什么声音。想必,那些师弟们应该还在外面,否则他们在的话,这走廊上,怎会如此安静不听声响呢?
“烤薯,好吃的烤薯······”
忽的,走廊一侧打卡的窗户边,传来了叫卖的声音,听来,有些熟悉呢。
“怎么,客官要出去啊。”
“嗯,是啊。”
走出客栈时,有小厮打招呼道,赢落回以一笑。
龙泉客栈,位于小镇的边海之处,一处客栈的大门,看见的便是大海波涛。然而,这无穷无尽涌动的湛蓝笼罩在夕阳之下时,倒映,闪耀,翻涌着橙光。
一边的摊上,有个小贩在卖着烤薯,喷香浓郁。
赢落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摸了摸口袋里,有两个铜钱,记得是出来的时候江寒陌让大家都略备些钱币在身上。
“给我···两个。”
小贩抬头一看,却见那是一个相貌平凡,穿着一件青色布衣的青年人,莫约二十多岁的样子,背后还背着一柄青剑,想来是哪里来的青年剑客吧。他一笑:“给,一个铜钱。”
赢落接过烤薯,付了钱。想起了一个人,不由轻笑了下。
······
······
龙泉镇的海岸边上,有着一睹石制的围栏,想必是害怕会有哪些小孩一个不慎,在夜晚涨潮时,忽然掉下海滩。
石栏上,此刻坐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
她朝着的方向是大海,或者更加遥远处的东临岛。海浪声在她的耳边来回不断,像是再告诉她:“别忘记了,到了那座岛上,就即将结束了,别···忘记了。”
忽的,耳边响起了一道破风声。
一样东西,往这边来了,但···不快。
眨眼瞬间,她身形侧开,反手一抓,便将那物抓住。只是手底传来的不是冰冷的兵器,而是···暖暖的?
“这是?”
看向手中,这被掷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个烤薯?不由的回头看去,往着烤薯被掷来的方向,却见一个平凡的青年男子笑了笑的走来,他说:“你好像有些意外,不会吓到你了吧。”
“我是个剑修。”回了赢落一句,林轻语便转过头去了,像是有些不想理会他。
赢落一跃上石栏,看着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好,连忙指了指她手里的烤薯,说:“还给你的,尝尝吧,不知和以前那个一不一样。”
“还给我?”
“你不记得了吗?”
林轻语只是摇了摇头,赢落提醒道:“古洋城里,记得我没钱买吃的,那时······”
“记起来了。”林轻语立即便想了起来,深深看了看他,在这夕阳下。林轻语说:“你还记得,这种一年前的小事情。”
赢落摇了摇头,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听见有人卖这个烤薯的时候,就忽然的想了起来,反正还欠你一个,就还给你。”
林轻语忽笑,她问:“你是想来找我呢?还是还个烤薯?”
“呃···那个,我···其实是。”
林轻语笑出了声:“随便说说,别当真。”
慢慢剥开烤薯,赢落在一畔看着,一边,她看了看东临岛的方向,问:“说起来,你以后有什么特别的打算吗?”
“我?嗯·····有啊。”
“是什么。”
赢落深吸一口气:“我觉得,寒陌师兄他们都很了不起,他们都知道剑阁的危险,却从未退缩过,蓝萦也是一样,如果真的没有···没有其他路了,我就留在剑宗,以后,也去剑阁,跟他们一样。”
林轻语迟疑一刻,她道:“决定了?”
“嗯,就是前几天的事,不变了。”
林轻语说:“你就是这样,以前去那新雨岛上时就是,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改变了。”
赢落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要不要四处逛逛,只看这一处地方,很无趣吧。”
“好啊,你陪我吗?”
“走吧。”
晚幕渐渐落下的时候,晚市里,两人并肩行着,四处看着,漫无目的。
······
······
次日,清晨时分,江寒陌穿着一件不知从何处来的新衣,带着众人来到海边。
一座不算十分大的木舟已经在海边的一处码头停下,几个穿着制式蓝衣的青年男子正等候在那。
江寒陌与高楼还有赢落,三人向着他们同施一礼,为首的江寒陌道:“多谢几位海泉朋友,为我们准备了这灵舟。”
那几人也还礼,为首之人道:“剑宗与海泉宗世代交好,区区小事,雪相不必在意。”
江寒陌又道:“我与诸位师弟的坐骑,不好带在船上,之后一月,只怕还要劳烦几位代为照顾。”
海泉宗弟子大笑几声:“雪相不必忧心,我们总不会亏待了几匹马吧。”
高楼一畔道:“那就有劳了,走。”
众人收礼,江寒陌率领的一众剑宗弟子,走到哪大舟上。松开柱子,大舟随着波浪,渐渐行去,江寒陌以灵运舟,赢落与陆鲁将风帆打开,风灵并行,大舟就变得极快了,不消多少时候,已经消失了在了渡口那些海泉宗弟子的视线中。
“以一人之力运那般大的灵舟,雪相江寒陌果然厉害。”
“想必师兄又多了一个劲敌啊。”
几个海泉宗的年轻弟子暗自喃喃。海泉宗虽不如六宗那般名盛天府之地,但是也是可与荒宗,灵宗相比的大宗,每次梦庄会上,也有能出众的弟子傲视群雄过。
······
······
海浪不停,有些修为弱些的弟子,又是从未出过海,不时呕吐不已,当真是后悔来了这一趟。
天高海阔,望着前方时,已经分不清楚,海与天的界限。
今日天高海阔,风向合适,帆船自然飞快。只是许多人没有发现的是,这船帆的最高处,有一个鹤发黑袍的老者,低头看着这艘帆船,尤其是那些受不了颠簸的年轻弟子。
老人叹了一声:“哎呀,这年头,怎么一代不如一代,没意思,没意思。”
却见这老者背后还被这一柄紫黑之剑,剑柄与剑身之间,有一黑色‘龙头’雕刻,黑色龙头口中吐出了紫黑色的剑锋。
这柄剑,即便是凡人看去,也感觉可怖与不详。
剑名——龙湛,绝代魔剑,不列剑谱之中,这便是此剑的来历。传说代代拥有此剑的剑客,必然暴毙而亡,虽然不知这传言是否属实,但是此剑散出不详,常人若真有幸遇见这柄所谓的‘魔剑’只怕也是敬而远之。
真不知这老人,为何敢带着如此一柄凶剑。
“师叔祖跟了几天了,为何不御剑去东临呢?”
船上,见着四周无人了,江寒陌低声说了一句。
老人则在船帆之顶大笑道:“小陌陌原来早就知道了,怎么一直不戳穿啊。”
“只是昨日方知,就是不明白,师叔祖怎么要去东临,莫不是一时兴起?”
话到此处,老人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道“还不是小问那小子,说起来,真不是知道‘量幕’师兄怎么教的他,说是什么此次梦庄会非比寻常,我们剑宗也该去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就把我从剑阁调走了,还用了掌宗令,可恶,可恶,说起来,高剑鸣那老小子,也不帮帮我,可恶,可恶。”
江寒陌在底下听着,却暗自想着:想必是南宫问师叔,见你年事已高,又老爱在剑阁那等险地待着,找个理由,让您出来修养些日子。
剑宗弟子,世代守卫剑阁,本就是奇险之地,什么时候死了也不知道。而数起南宫问他们师尊一辈,如今就更只剩下了这一位老者,至于老人真名已经很少有人说起,更多人记住的则是他的封号——魔君,不过这些年来,随他老去,他又给自己起了另外一个名字,即龙湛老人,有人就笑称他做‘魔剑老人’。
剑宗老一代里,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当江寒陌抬头看去,看那帆船之顶,那寂寥,苍老的身影,却不知道为什么,暗自问了一句······
当有一天,我也老去,与我渡过生死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陨落,死亡。我是否要亲眼见到,他们亲人的哭泣,他们死前的不舍。
梦回之时,更会不会想起这些?
到此处,江寒陌直觉心底一阵害怕,害怕的足以令人颤抖。
他再看向帆船之顶时,那老人萧索背影时,恭敬的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