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潜藏在心底深处的一个幻想。当幻想强大到一种不可能实现的程度的时候,人们称之为妄想。
事实上,饶是六年来一直在欺骗自己的乔兮也没有这样妄想过——
会再有这么一天,一个长得和韩遇一模一样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和她说话。
那个时候,他纵使不再深情款款,可眼里依旧只有她。
乔兮觉得一切都像是一个梦。
从他六年前离开她的那一天起,她就再没能醒过来。以至于她在这梦里都没能再梦到过他。
而如今,他再一次出现,是否就预示着这场梦境的结束?
然后她会在一个阳光清浅的清晨醒来,蹭到他一夜清醒未来得及刮的硬硬的胡渣,然后听见他低低的笑,说早安,小姑娘。
韩遇……
是韩遇吗?
就算是一场梦,乔兮也觉得激动。她甚至都不敢大口喘气,抬起一只手颤抖着摸向他的脸。
突然被他在半空中握住手腕,是她熟悉的力度。
肌肤相触的瞬间,乔兮又猛地哭出声来,她不顾一切地扑进他怀里,哭的声嘶力竭:“韩遇……韩遇我好想你啊……”
被她一把抱住的男人僵住了身子,神情微微错愕,一只手也有些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侧。
他看着怀里哭成泪人的女人,心上疼的要命,“……你是谁?”
乔兮的哭声戛然而止,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她哭花了的一张脸上尽是不敢置信,“韩遇……你在说什么?”
“你认识我?”他压下心上密密匝匝的疼痛,“原来我叫韩遇?”
……
所谓命运,关键还是在那一场命定的聚散。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它用无奈和悲哀,让人们不得不接受分离和作弄。
天意弄人。
如果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爱人和爱情,你会选择哪一个?
很可笑吧,你找回了你的爱人,却再也找不回你的爱情。
六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连那些她以为历久弥新的记忆都可以模糊,然后把乱成一团的生活过成了一场模棱两可的梦。
那真的是她的韩遇吗?
她宁愿相信他已经死了,也不愿相信眼前这个据说六年内在异国他乡娶妻生子的人会是曾经说过永远爱她的爱人。
怎么会这样呢?
“你不是韩遇。”乔兮推了一把韩遇,然后一步一步后退,“我不相信……”
韩遇身后一个泰国女人走过来,她手上还领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男孩子,和他母亲一样,一脸防备地占据了韩遇左右两边。
她张口就是一段泰国话,乔兮听得颠三倒四,却也能看清楚她脸上深深的戒备和厌恶。
小男孩儿还满脸冷酷地冲她大喊了一句,乔兮觉得是在骂她。
为什么乔兮会这么觉得,因为这种表情和反应,她也曾在自己儿子脸上看见过。
那时候他被人骂野孩子,他很冷静,她却差点儿和一个小孩子动手。
那段时间她神经衰弱,说得再明白一点儿,大概就是她是个神经病的意思。
韩遇瞪了一眼那个小男孩儿,说完一段流利的泰语,再转过头来看乔兮,眼神复杂。
他说:“我在很久之前出过一次意外,然后很多事情就记不起来了。不过我想,你说的那个韩遇,应该就是我。”
“不是!”乔兮声色俱厉,她觉得她重新变成了那个神经病,动辄就大呼小叫、哭喊不停,“你不是……你才不是我老公。”
这话,女人和小男孩儿都听不懂,韩遇却不可能不明白。
只是他一如既往冷着的一张脸,什么表情都看不出,只目光深切看着乔兮,像是探究。
谁都不说话的时候,韩遇身边那个女人手抬起又放下,最后下定决心一样想去拉乔兮的手。
刚碰上一点儿,就被失魂落魄的乔兮猛地甩开,“滚开啊你们,我不认识你们!”
女人被她的动作吓得倒退两步,乔兮更是直接倒坐在地上,两只手掌心对地,直接按到地上凸起的小石子上,半红半黑的血水瞬间刺痛了韩遇的心。
他忘了很多事,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这么些年都不见想起什么,偏偏看见面前这个女人的第一眼,那种熟悉和发自内心的喜悦让他心动。
那种死水一般的心一瞬间活过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他甚至连看她皱一下眉都觉得心疼,更别提现在这样满脸泪水的她了。
那种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几乎让人想要发疯,可他克制着自己,然后手臂便被人挽住了。
是娜米拉……
他像是被一锤子重重捶在心上,头脑瞬间清醒。
对面的乔兮却渐渐冷静下来了,下唇已经被咬出血,可她依旧死咬着不松开。
一双眼睛血丝遍布,绝望而冷然望着他们三人。
半晌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那边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声音不算很大,但韩遇能听见,是一个稚嫩的孩童声音:“喂,是妈妈吗?”
乔兮一手颤抖着拿住手机,一手紧紧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啜泣的声音。
“亦初……”她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乖,让你奶奶或爷爷接电话,妈妈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们,你快去把电话给他们。”
电话那头的韩亦初似乎被自己的妈妈的异常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跑到爷爷的书房,砰砰砰敲门。
乔兮还是捂着嘴,哭得整个身子都一抽一抽的,韩遇单单看着,都感觉像是一鞭子接着一鞭子抽在自己身上。
太疼了。
深入骨髓一样的疼。
对面一个微微沙哑的老人音响起来,满带关怀:“怎么了,小兮,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乔兮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决堤一样,“爸爸……我遇到韩遇了。”
“……小兮,你。”
“我真的遇到他了。”她声色俱厉,“他不记得我了,爸爸。”
“你带着亦初来接我吧,爸爸。”她哭得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却急切的想找一点安慰,“亦初呢,你让他接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