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郢都十二道城门的守卫全都换了?”
正在书架前找书的令尹子般闻言回头看着来人,声音微微上扬。
“是,令尹大人。公子走前叫我们盯着郢都上下,一旦发现异动就先禀报大人。所以如今我们发现郢都城门上有变,特来禀报。”八大暗卫之一的秦岭说道。
“如今五城兵马司和虎贲禁军都在越椒手上……”
“他手上还有若敖四部的部曲,三万之众……”
“上次的五万奴隶虽然上交了楚王,可是始终是一个大隐患,于琰儿……”
令尹子般无意识地翻着手中的书简,幽深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书简上,只是在内书房中缓缓来回走动着,良久,他扬了扬声说道,“管家,去叫大老爷过来。”
“是,令尹大人。”
管家领命而去。
不一会,正准备休息的若敖子良换了身衣裳过来问道,“二弟有什么事吗?这大半夜的。”
“你可知椒儿前几日太女离宫之时刚刚调动了楚宫和东宫的禁卫,今日又调动了城门的防卫?”令尹子般随意地问道。
若敖子良身为司马,可是这些细小的事情,到不怎么注意,“怎么了?也许椒儿只是为了郢都和大王安危着想。”
令尹子般沉吟一声。
看来大哥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了。
也不是他在暗自防备着什么,而是若敖子琰此次北上几乎带走了若敖六部三分之一的人马,还有郢都所有的青壮士兵,国中空虚,若是此时出了茬子,将会出现动乱,所以他不得不提高警惕,严加戒备。
在他儿子回来前,谁都不能打乱这一切。
他这个做父亲的,得替儿子守好这一切。
“没有,大哥,我就是奇怪这调命,我还以为是你颁发的调令,你也知道如今琰儿在外打战,国中空虚,我就是怕出现个好歹所以随口问了一句。”
令尹子般摇头说道,然后提议道,“不过等子琰回来,我和大哥也差不多该退位让贤了,不如这段时间就让椒儿跟着大哥学习一下,一个都尉还是太委屈他大公子的身份了。”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一时间不知道由谁来接手椒儿手中的事情。”
自从成得臣去了,若敖子良也心生倦意。
这朝庭总归是要交给年轻的一辈,而他的长子这么多年历练也卓有成绩了,是时候应该把位置退下来。
令尹子般闻言一扬手,“大哥,不若这样,我记得司马佐如今刚好年老,不如换上椒儿,让他跟着大哥事先学习一下。”
若敖子良闻言同意,“好,明日我就给司马佐和椒儿都说一下,现下他还没有回来。”
“好,那大哥早点休息吧。”
令尹子般颔首。
若敖子良离去前,令尹子般复又问道,“对了,大哥,最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又是周朝来使,又是琰儿出征,后来得臣又过逝,当时我们不都是奇怪椒儿那多出的五万奴隶吗?”
“你后来可问了他从何而来?这五万人之众并非小数……”
“你不说,我差点给忘记了,明日里,我一并问问他。”
若敖子良一拍额头,恍然想起这事。
如果不是令尹子般提醒,若敖子良也差点把这件困惑他的事情给忘记了,子琰出征虽然大部分都是他一手操办,可是要经过他这个司马这边的手续也颇多,所以一忙就淡忘了。
“这么多的奴隶不是小事,那就有劳大哥有时间问问,今日成氏那个女婿查出了一桩特大型流民圈禁案,刚好也是五万之众,看看他是从哪个门路获得这么多的人,怕是这几年的俸禄也不够开销这么大批人吧,别和这桩案子有了牵扯可不好……”
“嗯,我也是奇怪西郊那一天,好像凭空蒸发出来似的!按说我楚国奴隶也是有数的,这突然多出五万之众,确实该问!”
若敖子良颔首。
准备明天一定要好好问问这事情。
尤其上次西郊猎场上多出来的五万奴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除了老眼昏花的楚王不曾察觉,其实各家私底下都对这件事情存疑,当时还私底下向他明里暗里地打探这事,当时他推说不知,虽然也确实不知,而后来因为若敖子琰出征北伐而恰巧转移了众人的视线,若是有心人揪起这件事情,怕又是如赈灾案一样要掀翻了天。
若敖子良为人醇厚。
虽然对吕氏这些妇道人家的斤斤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事关若敖氏,也必然要弄个明白,眉头一皱,深思道,“不过陈晃的那宗流民案不是只丢失了一千人吗?”
“我也是奇怪,明明前些日子说是只丢了一千人,今日雪儿回来说是郑国一家弦氏商行近些年在我楚国先后强掳了五万之众,已经认罪自首了。所以才想大哥好好了解一下,我们若敖氏可不要和这样的近乎谋逆的大案牵扯在一起了。”
令尹子般状似随手翻着竹简说道,闻言若敖子良点点头,“好,那我仔细问问,这事,确实不能轻忽!”
“那就有劳大哥了!”令尹子般笑笑,将若敖子良亲自送出内书房,才又眉眼微沉,负手折了回来。
就像羊群在吃草的时候,永远都会时刻防备着野狼的袭击。
而狼也从未放弃过吃羊,这是天性所致。
有若敖越椒这样一个野性难驯的大侄子,令尹子般总是心底时时难安,看到他这长相就想到十九年前杀父造反的楚王,两个人一样的睚眦必报,虽然大哥说要过问,让他心底暂时落了落,但是还不放心地吩咐了几个命令下去,“大公子这些时日和谁见了面,说了什么话,务必给我查一查,包括这府中也一样。”
“大人的意思,就连大房那边也要盯着。”
管家小心地抬头看着令尹子般,这是少有的事情。
“是!去办吧!没事最好,有事也好早做准备。”令尹子般挥挥手。
手中一直拿着的竹简又放回书架,然后禀退了所有人,走向内书房中一面古朴的博古架前,从红木架的最上层,取下一只用百蝠镂金的金锁锁住的水火不浸的金盒,然后拉开衣领,从颈上取下一把用红绳系着的金镶玉匙,捅进金锁之中,左右转动,一个人拿出若敖子琰“寡人有命”的那张黄批,缓缓地道,“这一切都是命吗?强则互伐,仅存一人!总有人要与我儿作对?”
令尹子般满面沉思地“啪嗒”一声又把黄批锁回了金盒之中。
而郢都城内发生这样一桩惊天大案,之后又是紧锣密鼓地城防兵马调动,又怎能不引起一些老狐狸的深深戒备,就连晚间要入睡的李老听了,也对服侍在床边的下人说道,“希望这一次不要有谁像周家那样倒了大霉啊……”
伺侯的下人自然不知道这些弄权者的心思,只是跪安后倒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