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宫的芈凰对司剑她们说了今晚的行动,司剑迟疑道,“晚上的行动,我们要给驸马说吗?虽然最后驸马肯定会知道。”
但是事前说和事后说,意义不一样。
芈凰点点头,穿过花廊,推开还亮着灯的书房大门,走近长案后的若敖子琰,问道,“这么晚了,又在忙什么?”
虽然他从不背着自己,但每天都这么忙,却又不知道他具体忙些什么,芈凰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如果若敖六部不是武王公认的私人武装,这样一只数量惊人将近二十万的精兵强将,真的是一个威胁而且据若敖子琰说,还有两部,六万人,在若敖越椒和若敖子克的手中。
“有一些凤凰山大营的筹建细节需要待定。”
若敖子琰批完最后一份奏报,抬起头来看着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芈凰,大手抬起,招了招,“过来。”
芈凰闻言慢慢靠近他身边。
只是睁着一双欲言又止的眼睛,却不说话。
若敖子琰一把抱住她,坐在他的腿上,摸了摸她的脸蛋,唇角微勾,轻笑一声,清声问道,“怎么了,今天我家太女在朝堂上夸下漫天海口的傲气跑哪去了?在我面前就不敢说话了。”
“我那是做给外人看的。”
芈凰撇撇嘴,轻哼一声,“你又不是外人。”
“呵呵,那内人,有什么事要跟为夫说的吗?”刮了刮她的琼鼻,若敖子琰抱着她轻笑道。
芈凰低头搂着若敖子琰的脖颈,幽幽开口道,“嗯,若敖子琰,如果我说要动你大哥,若敖越椒,你会不会怪我?”
“如果我说会,你会不去做吗?”若敖子琰反问道。
“不会。”芈凰摇头。
“那你就去做吧!不要在意我和他们的关系。”
半搂住怀里的女人,若敖子琰幽深的双眼锁着她,说道,“犯我楚国利益者,作为太女,是谁,你也不能留,不该留!”
下这个决定,她也想了很久。
可是她觉得这事不应该瞒他。
“好!”芈凰颔首。
一双曼眸中划过一丝神采奕奕。
“那你先做事吧,我今晚出去办案!”眼见时辰差不多,芈凰说道。
“你带上惊风他们!”若敖子琰知道她要去做一些很危险的事情,皱眉嘱咐道,“不要受伤了回来。”
“放心,这点小事,我不会出事的,天亮前必然回来。”芈凰笑笑点头,带着司剑惊风杨尉他们一身黑衣打扮出了东宫。
南城大街上,几大辆马车停在街角视线的死角处,芈凰带着司剑还有一众乔装易服的凰羽卫,每人身后背着一个大麻袋,脚步轻盈,身手敏捷地翻过南城大街上郑府的高墙,落了进去。
如今已是半夜,漆黑的郑府里,大多数人都已入睡了,就连值夜的侍卫,也大多数三三两两喝着小酒,半倚着柱子在打盹。
女子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什么危胁,对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指着郑府后面的仓库,然后当先如一道鬼影一般悄然掠了过去。
仓库的门没怎么锁,只是掩着在。
芈凰小心地推开大门,门内一股劲风突然袭来。
掌间带风,凌厉如刀。
芈凰不查之下竟被对方所制。
但是她的反应极快,在没有看清对方是谁时,就已经一个右拐往后一送,然后趁着对方后撤的空隙,转身以一个擒拿手扣住对方的咽喉,然而就在她得手的一瞬间,对方也同时贴近她的身前,一只温润且修长的手朝着她的面门而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口鼻。
大门被她和她身上的人重重压着,他们彼此相贴,女子柔软的曲线陷在身上男人宽阔的胸膛中,一丝丝温热的呼吸在轻拂在她的脸上。
仓库里,还有一批不知哪家的黑衣暗卫,拔出腰间的刀子向她缓缓逼近。
没有一丝光线照亮的仓库。
一片昏暗。
看不清彼此。
捂在嘴上的一块丝绢,带着浓烈刺鼻气味,同时混和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冲入芈凰的口鼻中,令她有一丝昏昏沉沉。
两人的脸和身形都隐在黑暗之中。
芈凰暗暗咬破嘴唇,一丝血从唇角溢出,眼神更加锐利,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芒,直直地看着对方,好像在问:你是谁?
只听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道轻扣门扉声和一道熟悉的粗旷女声,“太女,怎么门关了?”
话音落下,对方忽然一点点松开了扣住芈凰嘴上的大手。
芈凰见此眨了眨眼睛,吐出两个字,“认识?”
“太女,是我!”
成嘉轻轻出声,松开带着她唇瓣上微微湿润的手,并拉下面罩。
又是他!
芈凰听到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轻若羽毛,暗暗拧眉。
没有想到两个人居然这样也能遇到。
或者说,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再想到他们彼此相贴。
陡然一把推开他。
成嘉想要上前解释,可是看着芈凰那冷漠依旧的眼神,最后只是紧紧抿住双唇,什么也没有说。
二人两两相对,没有了白日里在书房中的公事公办,空气里有一丝令人沉闷的安静。
所有暗卫面面相觑。
来者是敌是友?
突然间,芈凰只感觉头越来越沉,抚着额头才问了一句,“你手中刚才拿的是什么?为什么我闻了会头晕……”
然后就全身无力,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芈凰!你怎么样了?”
成嘉只来的及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就眼急手快,一把将她捞在怀里。
低头看着昏睡在怀里的女人,安安静静,再没有横眉冷对,还有几分柔弱地依在他温热的胸膛上,眼底波光潋滟,不禁失笑道,“没想到这临时让医老配的蒙汗药,居然第一个就放倒了你。”
司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倒在成嘉怀里半昏迷的太女,以及仓库里出现的大批暗卫。
“成司败,你怎么也在?”
“太女命我来布置现场,没想到她却昏倒了。”
成嘉轻笑一声,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在场,于是假借昏倒的芈凰的名意回道。
“你们那些粮食,不用了,全部带回去!我这边已经全部布置好了。”
看了一眼他们带来的粮食,成嘉说道。
“好的,成司败。”
司剑点头说道,“那太女给我背着吧。”
“嗯,好的。”
成嘉最后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小心地将她交给司剑,然后轻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全部去刑狱司再说吧!”
司剑点头,背起芈凰,跟着成嘉还有他的人,带上凰羽卫原路撤出郑府。
芈凰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东宫寝殿富丽堂皇的天花板,而是一盏特殊的琉璃宫灯挂在床顶,晶晶亮亮,吸引着她的视线。
揉了揉微沉的脑袋,芈凰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
只记得她好像闻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就被放倒了。
抱着锦被,半坐起身,黑压压的长发铺散一床,一双曼眸,带着一丝初醒的朦胧,少了平日里的针峰相对,美丽的侧脸少见地露出一丝孩子似的不解。
芈凰张口喊道,“司剑?司琴?……”
“太女,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老头笑呵呵地端了一碗五谷粥走了进来。
“医老?你怎么在这?”芈凰皱眉。
“这是刑狱司,昨夜太女闻了在下配的蒙汗药,睡的不醒人世,呵呵,所以老头子半夜就被人叫过来配解药。这是热食,太女睡了一晚上,醒来吃点吧,司剑姑娘就在旁边的耳房休息呢!估摸着也要起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芈凰闻言皱眉。
把她丢在别人的地方,自己昏头大睡。
然后一身朝服的成嘉站在屏风外,难得露出一个微笑,出声道,“太女,不早了,你该入宫请旨了!”
“请旨?”芈凰皱眉看向镂空屏风外的成嘉。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刹那间,她仿佛又看到许多年前的那个成嘉。
那个时候,他也是很喜欢笑,笑的样子和如今不大一样。
阳光灿烂,就像若敖子琰一样恣意。
只是后来,这笑容就变了。
变得浅浅淡淡。
捉磨不透。
……
芈凰隔着屏风,默默收回目光,想了想,点头说道,“昨晚多谢了,本太女现在就入宫。”
她知道昨晚一定是他是把所有的证据布置到位,现在就等她一道命令。
“好,那嘉就叫人抓人了。”
成嘉唇角弯弯,然后转身走出客房,屋外还是一片昏暗。
楚穆王十八年,十二月十六,一大清早,天地还隐在一团茫茫的大雾之中。
什么都看不分明。
一大批红甲军士却如地狱复生的火凤一般,从刑狱司的大衙里,浩浩荡荡地打马奔出,沿着东大街,马蹄滚滚,撕裂茫茫大雾,奔上主城大街向着南城大街。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来。
位于郢都主城大街的十字中轴上的万记馄饨此时才刚刚开门,就有巡夜的老汉过来通报,“老万,今日都别开门了,也别出门了,那个赈灾案终于有进展了,现在大批的官兵在街上四处拿人。我昨晚上巡夜,看到好几个黑影,今早又看见他们从刑狱司里出来去拿人了。”
老万闻言摇摇头,“大家都回吧,今日不做生意了。”同时命小四和新来的小乞丐赶紧关上门。
一清早出来买吃食的百姓闻言也纷纷躲回家中。
这都城又要不太平了。
快快,大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