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你叫他姐夫?”
她双眸恢复了些许焦距,怔怔盯着蓝蝶。
蓝蝶美眸眨了眨,点头应道:“对呀,他就是我姐夫,这已经是八九百年前的事儿了。”
“是……是这样吗?”她看着萧默,如同腊月寒风中的一个小乞丐,美眸流露的尽是渴求。
“是!”
萧默点点头,沉声道:“我还是以前那句话,我是对不住你,你冲我来便是,与老二何干?很多年前我说过,我的命掌控在你手中,如今这话依然有效,待我办完事儿你随时拿走就是!”
“呵呵。”
她凄然一笑,“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凄红的鲜血,犹如那寒冬中的合欢,黯淡了。
萧默终究不忍,蹲下便想扶起她。
“不用你管!!”
她奋力一推,萧默一个踉跄,应声跌倒在地。
她右手捂住溢血的唇,擦了一把鲜血,踉踉跄跄披头散发的站了起来。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她神经质的念叨着,双目赤红,嘴角溢血,连那乌黑的发线都粘上了血丝,披散着头发状若癫狂。
“俱黄土……黄土呵…”
她猛然转身,双眸死死盯着萧默,在萧默还有蓝蝶都没反应过来之时,忽然翻身印着萧默嘴唇——一吻!
“……”萧默默然看着,既没能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轰!”
温润、冰凉后,嘴唇霎时就麻了,变成乌紫色,如同是一道天雷劈在头上,萧默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强笑着望着她,“这一次…提前还了,呵呵……”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躲?”
她疯狂抓住萧默双肩,癫狂般摇晃着,而后俯身强迫般捏紧萧默的唇,再次印下——
萧默任由他抓着,他能感受到那指甲陷入了双肩的肌肉,却感觉不到一丁点的疼。
脑海内,一股诡异的黑色气流轰然从萧默嘴唇钻入,散开,冲向四肢百骸,凡过处,连血液都变成乌紫色,双手双脚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这一次是有生以来第二次无限接近死亡!被那莫名的毒素钻入,他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逐渐冰凉。
一吻,到窒息!霸蛮癫狂的一吻!
泪已绝提,她只字不言,只是死死抓住萧默的肩膀,她的手已经开始有些僵硬了,嘴唇乌紫,连那双瞳都变成紫色,还有眉毛、额头,此时此刻,犹如那炼狱中出现的旷世凶魔!
“放开我姐夫!”
蓝蝶后知后觉冲上来,使出了浑身气力想要将两人分开,奈何她双手如同一对紧闭的铁钳,死死抓着!
蓝蝶泪眼婆娑,急得跳脚,可依旧没法子,当即她奋力凑到两人中间,看准萧默那已经乌黑的嘴唇,也毫不犹豫一吻印下。
“你——”
萧默心神剧震,眼睛瞪大望着那近在咫尺的颜。
“姐夫……要走一块走。” 蓝蝶笑着说,如同一只小狐狸争抢食物般蛮横地将她挤出一个身位,贪婪吻着。
“唔唔唔”萧默竭力闪躲却也是徒劳,急忙源识传音她,“你疯了?你会死的!会死的!快停下停下啊!!”
“黄土…黄土啊,一块走吧……路上不寂寞。”她痴痴笑着,乌紫色的眼睛醉人。
渐渐的,她的眼神开始涣散了,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哼着小曲,那没人能听懂的小曲儿。
萧默愣傻愣傻望着蓝蝶,望着这个与记忆中那完全一致的脸,他想伸手抚摸她的发,力气却在迅速流逝着。
萧默忽然想起,这个人……跟在自己身边也已经九百多年了,九百载岁月如烟云,当记忆开始复苏时,当那时空巨轮被拨动时,一幕幕过往画面在眼前凝实,跳跃。
……
“姐夫,吃饭喽。”蓝蝶一袭素白色百褶裙,白皙的鼻尖有着细汗,玉手拎着菜篮子,含笑着走来。
“每次都是废寝忘食,要不是本姑娘护着,可都被傻大个偷吃光了哩。”蓝蝶投去一个白眼,努努红唇,将香气四溢的菜篮送到萧默身前。
菜篮内,一碗饭,饭粒白腻如珍珠,粒粒饱满,如小宝塔一样,最中央是一八角碟,碟内清汤飘香,鲑鱼肚微微开着,一朵桂花静静绽放,桂花上还犹挂着几滴晶莹。
……
“姐夫,你可醒来了!”蓝蝶喜上眉梢,连忙提着菜篮小跑上前。
“呀!”蓝蝶跑得太急,一不留神就被一支柳条牵绊住,眼瞅着就要跌倒。
萧默连忙一拂袖,一股柔和的内息轻轻托住了她。
“哎,鱼汤都散了哩。”蓝蝶俏脸微红,旋即有些焦急地掀开菜篮盖子。
菜篮内,一壶酒,一碗饭,一碗清汤,一条鱼。
正是鲑鱼。
……
深秋时节,竹叶儿已经泛黄,秋风过,叶簌簌而下,一片叶儿吻住那光洁的额头,她下意识探出玉手揭过,捋起三千青丝,露出一张亘古不变的可令天地黯然失色雪颜。
她伫立着,望着虚空,那影儿终是远了没回头,良久,她一声轻叹。
……
整整一个月还多,房内的沙漏不知疲倦的走着,而房间内,单调依然。
一人……一鲑鱼汤。
鱼汤似乎不曾变化,在茶几边上的一叠空碗却是从六只悄然间成长到了三十只。
……
“尤其是这火候呀,那还是大学问,稍微有些许不同鲑鱼汤口味就全变哩,姐夫会不习惯哩。”蓝蝶念叨着,瑶鼻渗出私细密的汗珠,神色却颇为欣喜。
小翠向锅边上的蓝蝶扮了个鬼脸,学着蓝蝶的语气也念叨着:“鲑鱼汤口味全变哩,姐夫会不习惯哩。”
“小翠,讨打!”
蓝蝶大窘,红着脸就来挠小翠胳肢窝。
……
萧默微微皱眉,双眸迷惘地看着蓝蝶,“你是谁?”
蓝蝶娇躯一震,眼泪簌簌而下,贝齿轻咬着红唇,沉默半晌端起旁边的一碗还热乎的鲑鱼汤送到萧默嘴边,“姐夫,喝碗鱼汤吧。” 汤有余温,香味诱人,萧默忍不住尝了一口,点点头,“这汤真甜,有熟悉的味道。”
……
萧默皱眉嘀咕着:“这蛇真烦人!每天都来偷我的鞋。”
“姐夫,你醒啦?”
蓝蝶端着一盆水袅袅婷婷走到萧默身边,“姐夫,该洗簌了,今儿听我奏乐一曲如何?”
萧默茫然点点头,没说话。
片刻后,洗簌完毕,蓝蝶从厢房抱来一具泛着古朴气息的古筝,素手一撩拨,弦音如甘冽之泉。
……
蓝蝶忽然道:“假如有一个女子也像我姐姐那般爱你,你会接受她吗?”
萧默托腮思考了半天,而后摇头,“我似乎负了很多人,残生不想再祸害别人。”
蓝蝶强忍热泪,眼眶通红地问他:“为什么?”
“很多年前,我好像认识一个喜欢养猫的女人,但他的猫好像走丢了,找不回了,咦?我怎么会突然想起她呢,她叫什么名呢,我不记得了,还有一人,好像快要死了,我记得我承诺过要去救她的,但我做不到了,我只爱过这两人,如果还有其他人,我只能说声抱歉,如果有原因,我想是太疲惫了罢,其实我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躯壳而已。”
……
“姐夫,咱们差不多大好吗,不许叫我丫头!”蓝蝶嗔道,投去一个白眼,“那就不用戒了呗,只要你想吃,我每天给你炖哩。”
萧默望着那忙碌的倩影,沉默片刻后忽然轻声说道:“你这天天伺候我,整的像是我丫鬟似的,你说你未来夫婿知道了,会不会吃醋呢。”
“啪”
一只石碗掉落在地,呯然碎裂,蓝蝶若无其事拾起放到一旁灶台上,侧过头展颜一笑,“姐夫你看你,好好的吃鱼又说到哪去了,再胡说八道不理你了。”
……
“姐夫,我是不是很沉呀。”蓝蝶圈住萧默的脖子,轻声问。
“嗯,是该减减肥了。”
“你——”
“目测你再减二十斤,我肯定能超过老二,这货溜得贼快,都到前面去了。”
“你存心气我哩?”
“呵呵,别说话,我要冲刺了!”
“你慢点呗,这么拼命跑,力气很快就耗完了,你就那么想抢前十吗?”
……
“姐夫……你知道我最快乐是什么吗?”蓝蝶趴在萧默肩膀上,她的嘴唇也已经乌紫,气若游丝呢喃着:“就是你忘境后期在修罗领竹林的那段时光……”
“傻…傻子……”萧默沙哑地笑了笑,任泪横流。
“相逢总…是短暂……恨…恨不能让时光……凝固下来,皎洁月光下散步的人,不经意就…化作了……尘埃……”
她唱着,不复过往的悠扬婉转,终归开始低沉,开始黯淡,断断续续……
萧默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那一碗满盛着清香的鲑鱼汤放大、定格。
“其实我…我好想……好想再喝一碗你……你做的鲑鱼汤……但却不能……了。”
……
同一时间,萧白拉着江翰正疯狂向萧府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