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军与匈奴骑兵大阵之间,虽然相隔着较远的距离,风沙过后,还看不太清楚对面发生的事,但在冲锋的两万骑被击败之后,匈奴人竟然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立即全军扑上来拼命,这已经是极为反常的事。
而且,现在隐约可见,千军万马丛中,有轻微的骚动如疾风掠过海面,似乎可以听得到喝骂与惊扰之声传来……。种种迹象表明,一定是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是,就算是刚刚看过那传信的雄鹰腿上所传达过来的字迹,博望侯张骞和其余的将校们也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之际,不知道到底是该继续往前冲杀与匈奴人决一死战,还是先观望一下形势,然后再做决定。军机瞬息万变,需要主将马上下令才行!
可是……一路征尘锐不可挡的骠骑将军此刻好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就那样呆呆的在马上遥望前方,脸上神情似悲似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生死攸关命悬一线,又岂能容得丝毫的犹疑呢!
“骠骑将军!请赶快下令出击吧……等到匈奴人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
张骞大声焦急地说道,紧张的情绪让他根本就来不及多想。毕竟先声夺人,犹有一丝微弱的生机。
有军中健儿把霍去病的枪、剑从地上捡起来,送还给将军手中。只不过,本该重新抖擞的矫健身影并没有马上命令冲锋,她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来了……就在匈奴军中。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也许,这最后一战……我们都不必赴死了!”
话刚出口时,还带着略微的颤音,显示出她心中的不平静。可是说到最后,已经是轻快激昂微带喜悦。
“谁?谁……来了?将军!”
听到霍去病语气中的肯定。不仅是张骞,所有将士都大吃了一惊。难道说是……有些人心中想到某种可能时,不禁出口急问。
大汉赤火军骠骑将军霍去病终于回过头来,英眉俊目的脸上神采飞扬,在这一刻,离得较近的将士们心中竟然同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将军生的可真是英俊,如果不是穿着一身盔甲的硬朗,倒似乎是个女子模样呢……。”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在脑子中一闪而过罢了。谁如果敢当面打这种比喻的话,恐怕要先担心自己的脸下一刻会不会被打成猪头。骠骑将军的厉害,大家有目共睹。在私下里同袍们暗地比较中,恐怕除了那位名震天下的元侯,军中已经没有人是其对手。
然而,霍去病下一刻大声说出的话,让赤火军将士们是彻底的震惊了。目瞪口呆,齐呼出声。
“元召……我师父来了!”
那个自从离开长安后就日思夜想念念不已的名字,终于从口中说出来后,龙马上的人硬生生的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要纵马狂奔直扑到他的身边去!
谁管他万马奔腾的战阵厮杀,谁管他铺天盖地的漫漫黄沙,谁管他皇权霸业风云叱诧,谁管他铁箭如雨血溅如花……!
她只要、就要、唯一想要的,只是为君卸戎甲,相见在天涯,并肩共策马,看天地浩大。纵然是刀剑如山,杀气如麻,也从来不怕!
只不过,她现在还不能这样做。赤火军这些战后余生的将士们还需要共同携手,等待着胜负之间巨大转机的到来。
“啊!元侯!是元侯……从长安来了?在匈奴军……?”
如同雷霆响起在心头,在片刻之间,所有活着的赤火军骑兵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他们终于知道了先前飞鹰传信之人是谁。那个在黑鹰军和赤火军将士们心中都是精神偶像的人物,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将要与他们并肩作战!
确认自己耳朵没有听错之后,从随军司马张骞以下的所有人,彷佛一下子全身打满了鸡血,如果不是在这空气凝重的两军战阵之前,他们几乎就要欢呼跳跃起来了。
元召,这个曾经创造无数次奇迹的人,那就是胜利的象征,更是敌人的噩梦!
就在赤火军全体战士欣喜若狂的时候,从这处两军对阵的偏东北方向,烟尘大起,有浩浩荡荡的人马慢慢的开始出现在汉匈两方面人的视野中。
赤火军精神亢奋,严阵以待。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元召接下来的计划,但却怀着绝对的信任,等待着一个战场奇迹的发生。
而匈奴大旗下的两位王爷和数万骑兵也同时看到了这突然的变故。一种情势不妙的情绪渐渐的渲染在匈奴骑兵战阵中。因为,他们已经可以看清楚,那飘扬的旗帜和马上骑兵的甲胄,分明都是汉军!
而且,尤其令人不安的是,他们所来的方向,是草原,是他们的家,是浑邪王和休屠王部族居住所在的地方!
猎猎大汉战旗下,当头几千矫健的骑兵开路,耀武扬威,满载收获,脸上洋溢着胜利后的骄傲和喜悦。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太快,似乎在等候着后面的车马大队,但他们终于是越走越近。
随着心中的某种可怕猜测升起来,无论是休屠王、浑邪王还是他们的战士,面色开始变得苍白。再次听到元召在耳边淡淡的话语时,没有人再认为,他是狂妄了。
“哦,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猜到些什么了吧?既然如此,那就好办多了。虽然我这个人不喜欢啰嗦,但为了你们心中不去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愚蠢想法,还是让你们听明白些的好。至于如何选择……都好好听着吧!”
元召收起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他的语气开始变得严厉和正式起来。匈奴阵中鸦雀无声,虽然有些愤怒的眼神如刀似箭的盯着他,却也不敢错过任何一句有可能事关自身生死和命运的判决。
“你们这样子全部出动,难道没有想过后路吗?很可惜呀,你们的老巢已经被端窝了!呐,那边过来的就是。你们的部族人口和各自的亲人们,还有你们的所有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大汉英勇骑兵战士们的俘虏和缴获……在这过程中,至于有没有你们的亲人在反抗中丧命,那就需要你们待会儿自己去确认了。暂时可以告诉你们的就只有这些。都听明白没有呢?呵呵!”
看到李敢率领的六千骑兵及时赶到,而且看架势应该是收获不小。元召长出了一口气,先前的计划已经成功一大半儿。接下来的事,就好办的多了。
当心中的猜测变成了现实,两个暂时成为敌人刀下之囚的匈奴王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重的担忧和不甘心。
“元召!没想到你竟如此狡诈!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想要怎样?以这样的手段,徒令天下英雄耻笑!哼!”
事到如今,其实不用元召亲口说出来,他们也已经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了。不过就是以此为要挟,逼迫匈奴大军退回草原,不再染指西域之事而已。
能够在草原上称王的人,都是枭雄之辈。只不过是片刻之间,就已经在心中有了初步的打算。看今日之事,如果实在事不可为,暂且罢兵,也只得如此了。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在匈奴和汉朝的关系中,草原人那一向骄傲自大的心里,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屈从在汉人的意志下。
而且,匈奴两王恐怕也不会预料到,他们这次想的太简单了。眼前遇到的这个对手,和从前对阵的人都不一样。他想要的并不是匈奴人退兵,也不是想要让他们答应什么条件,甚至更不是只为了打通交往西域的河西走廊通道。
遇到元召,注定是匈奴人的噩梦,草原称王者的末日!就在不远的将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人将会成为匈奴王朝的终结者。
从东北方向滚滚而来的骑兵和车马队伍,在离匈奴军阵百丈之外立住了阵脚。这六千骑兵,都是挑选的细柳营汉军,他们虽然年轻还从来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但在马上建立功勋的心情却比任何人都迫切。
在多年以后,从这六千骑兵中涌现出来的许多军中骁将,无不对这次首次踏上战场的经历记忆犹新,因为在元侯亲自指挥下,按照那详细的地形图指引,他们首战就旗开得胜,以飞骑一日一夜间驱驰几百里,轻取两王的老巢,为这次河西战役的绝对胜利立下了关键的一功。
也正是因为这次的胜利经验,培养出了这些骑兵的必胜意志。使他们在此战结束正式划归到赤火军中后,能够迅速的与这支英雄的部队融为一体,从此并肩同袍,无往而不胜!
如果在地势较高处观望的话,现在的战场形势可谓一目了然。匈奴数万大军如同庞然大物囤积在野,而血战之后更加英勇的赤火军在偏西南方向,如同蓄势待发的利箭,随时准备再度出击。
匈奴军东北方向的汉军骑兵正在调整队形,除了留下看管匈奴俘虏的人之外,其他的战士也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与赤火军一起,在两个方向如同张开了铁剪的两锷,一旦展开冲锋,同时夹击匈奴大阵的情况下,可以说是一个极其厉害的战斗队形。
“浑邪王,这次看明白了没有呢?如果你想活命的话,就命令你的麾下勇士们把休屠王和他所带的人全部就地诛杀。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
元召见汉军将士全部部署完毕,终于又一次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浑邪王脸色惨白,转过头盯着元召的眼睛,艰难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杀他?”
“无他!血债血偿,首恶必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