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匈奴大军,想当年在冒顿单于的时候达到最为鼎盛。据说能征善战之士七十万余众。这虽然有些夸张,但总体来说,四五十万控弦的勇士还是有的。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白登山之围”中,匈奴骑兵出动了四十万,把高祖皇帝刘邦围困七日七夜,差点抓回漠北去放羊。
冒顿单于是天纵之才,匈奴从东到西这些后来的辽阔疆域,大部分都是在他的时期征伐扩张而来。而他的继承者,也都不是善类。在这百年之内,几乎可以说是打遍了周围的邻居,兵锋震慑诸国。
历代单于都是以强者的态度,对周围国家形成绝对的压力。不要说那些小邦国,就算是最大的邻居汉朝,对匈奴骑兵时不时的策马过界如入无人之境,也是妥协的时候多。
汉朝一直采取被动的措施,纳贡、和亲、予取予求……匈奴人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只不过到了今天,这些好日子已经不再有多时了。
想要拿东西,就要战争,就要流血,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不甘心失去主导地位的单于羿稚邪,就这样在这个春天下达了严厉的征集动员令。
秘密集合起来的匈奴骑兵三十多万,都是青壮年子,各部落中最精锐的战士。而这其中,休屠王和浑邪王的人马,竟然占了将近一半儿。
在四五年前的雁门关大战中,遭受损失的都是别家部落的骑兵,而这西部草原二王的实力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波及。所以到的现在,休屠王和浑邪王这两位金兰兄弟共同的兵力,已经稳稳的压过了左、右贤王和耶律王那几个和他们地位相同的王爷实力。从而成为单于手下最重要的依靠力量。
人都是有野心的,他们又何能例外。在信心膨胀下,对于那位坐镇王庭的单于可汗的命令,在某些时候,便有些阳奉阴违起来。
这次单于大点兵,看这架势,是要与汉朝展开一次大的决战啊。深深了解单于羿稚邪意图的这两位王爷,心中便打起来小九九。
如果大单于要调集他们手下的兵马,去与雁门关外塞上三城的黑鹰军作战的话,是绝对不能答应的。汉朝黑鹰军的厉害,早已经传遍草原。如果和他们去硬拼,大大的折损实力,那就不好了。
本来他们已经找好借口和推脱的方法,准备一旦单于令下,他们就去尽量的推脱。可谁知道,大单于并没有让他们挥师东进去对付黑鹰军,反而是命令他们从西部草原大本营出击,去消灭那支汉朝的西征军。
不管是休屠王还是浑邪王,接到单于的确切命令后,都不由得心头狂喜。这可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消灭这样一支名不见经传的汉军,凭着匈奴骑兵的精悍战力,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而且,最主要的是,以此为借口出兵,大军扫荡过处,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把西域诸国都控制在自己手中了。从此以后,必定叫这些国家的君主只知道有休屠王和浑邪王,以后想要成为独立王国,那岂不是容易得多!
就是怀着这样的目的,休屠王率领着六万大军先行,而浑邪王统领着剩余的七八万随后。动用了这么多的兵力,显然最终目的并不只是那支万余人的汉朝军队,而是把西域三十六国彻底的归笼一下啊!
汉军不过是万余人的骑兵,还没有放在二王的眼里。只要等到匈奴数万骑踏出草原,当一鼓而灭之!更何况,有汉朝叛将从单于羿稚邪处奉命而来行事,为他们提供了极其详细的军事情报和对方的作战意图。在这样的有利条件下,瞅准机会,全部消灭,也只不过是轻易之间尔。
而事实正如其所料,匈奴骑兵出草原入西域第一战,就把汉军的一支先头部队彻底消灭了。虽然这其中也有着西羌军的功劳,但那不算什么,西羌王素来对匈奴二王毕恭毕敬以属臣自居,这样的功劳,当然应该记在匈奴骑兵头上。
只是令休屠王有些惋惜的是,那支汉军骑兵队伍就算是战至最后,却最终没有一个人投降。当时那场战斗快结束的时候,他曾经立马在高处,面无表情的看完了最后的战场拼杀。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那样的壮烈场面,虽为敌手,亦为之动容。
“让那些西羌军不要拿汉军尸体泄愤了!他们都是勇士,就算是战死了,也理应得到尊重。”
休屠王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东边的朝霞,然后打马回去大营。心中却有些纳闷,明明是太阳初生的地方,却为什么红的那么浓烈,像极了大漠落日时的半边残阳如血呢!
西羌军在匈奴骑兵的帮助下,终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不过他们自己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三千赤火军热血流尽处,似乎连脚下的戈壁沙丘也变得滚烫。西羌军和匈奴人的伤亡还要高过汉军,这是令带兵的西羌王子绝对没有想到的。在如此有利的条件下承受重创,这令他出奇的愤怒。
于是,那位身中三十余刀枪伤而仍然屹立不倒的汉军将军,被他下令枭首,然后乱刃分尸,看他还傲不傲!
匈奴休屠王派来的飞骑制止了这位暴戾王子的行径,对于匈奴王爷的命令,他不得不遵从。下令带走他们自己的死伤者,然后大军撤离,只留下未曾熄灭的烽火、残刀断箭、汉家战士的遗骸,还有从远处而来的漫漫黄沙,还有嗜血的狼群,还有发现新猎物的大批乌鸦……。
离这处战场不足六十里之外,赤火军中军大帐内,赵破奴的侍从官骓奴从怀中掏出那方先锋将军印信,以此为凭,把自家主将要他带回来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骠骑将军听。
拼尽全力,杀出重围,一口气跑回来后,这位勇猛无敌的汉子,没有辜负将军的嘱托。不过,浑身上下数不尽的伤痕和拼尽全力的激战,也已经使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的手很稳,把那斑斑血迹浸染的将军印放到案上后,才平静的倒地死去,半截汉刀崩裂破损。三千同袍已死,他本来就没想着能够独活。
大帐中有片刻的寂静,骠骑将军霍去病俯下身子,盯着案上的血印,一袭大红战袍遮住了她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张骞悲伤的叹口气,吩咐士兵把勇士的尸体先抬出去,好好安置。
战争就是这样的残酷。在未曾料到的时候,就会有英勇的战士猝不及防的葬命。生死之间,也不过如同遍地沙砾,随风翻滚。气势峥嵘的三千马上骑士,绝域之外,只剩孤魂一缕,遥望家山……!
“真是可恨至极!却没有想到,庞信那厮竟然会投降匈奴,反过来帮着他们为虎作伥,屠害我汉家战士……如果有一天他落到我们手里,定把这逆贼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方解心头之恨!”
三千先锋军阵亡这样的噩耗,不亚于一个晴天霹雳。闻讯赶来的军中将校在震惊之余无不破口大骂。幸亏赵破奴派出勇士拼死来回报,否则大家还不知道这些内情,说不定全军马上就会面临极大的险境。
一片愤慨声中,“伧啷”宝剑出鞘的声音显得格外清亮。赤火剑的锋刃上闪着妖艳的光芒,此剑出鞘,饮雪方休,血债血偿,十倍还之!
“传我命令!左、右、中军全部集合,做好准备,一个时辰后出发。目标,西羌国王城!”
霍去病的命令出口,张骞心中大吃一惊,他与左右将军李望、张继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三个人的眼中都有忧虑之色。谁都知道,在先锋军全军覆没的情况下,前方敌情不明,就这样贸然全军出动,乃是兵家大忌啊!
“将军!是否需要从长计议?我军新败,且后方粮草至今未见踪影,如果一旦出战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张骞身为随军司马,心中的顾虑必须要当面说出来,否则就是失职。然而听到他的话,骠骑将军任何解释都没有,只是冷冷地说了最后一句。
“将令在我,任何人只需要无条件执行就好!不必多说,速去准备吧。”
盛气凌人的锋芒,受到先锋军兵败和前军将士覆没的刺激后,终于全部激发出来。在这一刻,那颗愤怒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亡我三千,必让尔等付出三万、三十万的代价,亦难罢休!”
平日里的骠骑将军眉目英俊,对其十分崇敬的军中将校们在某些瞬间,甚至感觉竟然有几许阴柔气息。不过在这样的严峻时刻,没有人再敢多说一句。因为大家偷眼发现,赤火军年轻主将眼角眉梢的煞气,如刀似剑,令人不敢逼视!
众军将校凛然遵命,各自分头准备作战。大敌当前,虽然明知道有可能是一场硬仗,但复仇的决心和激昂的战意,却容不得任何人有丝毫的胆怯意。
西域的风沙和日光下,赤火军的战旗迎风飘飓,火红的战袍如同云霞降落荒漠。朔风扑面,盔缨飞扬,利刃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