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内,已经是一片临战的气氛。聚集在这座关城至右北平之间的七八万汉军,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动员起来,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战。
自从匈奴入侵,汉匈对峙,已经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了。虽然时有零星的战斗,但两军大规模的战争一直还没有开始发生。事态的突然转变,是从这几天才开始的。
准确的说是三天之前,就在这场降雪刚刚开始的时候,从云中来到此处的随军校尉霍去病,领着她的一百名部下骑兵,贸然就出城去攻击匈奴骑兵队伍。不过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次行动,会取得怎样的战果。
听到派出去接应的冯德将军回报,说是连黑鹰军的影子也没有看到,他们已经追逐着残敌,深入北边的敌军势力范围去了。飞将军李广当时心中就大吃了一惊。
李广与匈奴人打了半辈子仗了,当然知道他们是如何的凶悍善战。黑鹰军骑兵就算凭着一时的勇气打个小胜仗,可是他们也太大胆了,竟敢追着敌军往北去。现在匈奴人大军在后,虎视眈眈,骑兵随时都有可能出动合围,要是元召的这个亲传弟子和部下们真的出了什么事,作为忘年之交,他将无颜面对元召了。
想到这些,老将也顾不得其他了,马上安排好部将们守城,他整顿人马,披挂整齐,就要亲自率领一队精骑出关接应。
然而还没有等到动身呢,已经接二连三的收到了游骑兵的紧急回报。
“报!报将军得知,黑鹰军部遭遇匈奴万骑的包围,形势危急……!”
这是第一次。李广二话不说飞身上马,喝令出发。救人如救火,已经容不得半点儿耽搁了。或许赶去的及时,在半路上还能救回一些人来。
“报!报、报、报将军……黑鹰军对匈奴万骑冲阵了!”
什么?!听到这第二次回报,李广脑子嗡嗡作响。即便是他,青年时以英勇敢战闻名,在两军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势下,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这简直就是取死之道啊!唉,别管怎么说,还是去看看吧,万一还有救援的希望呢!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的战马跨出雁门关北城门呢,又有一骑探马从远处疾驰而至,隔着老远就开始大声的吆喝,也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激动,嗓子都喊的变声了。李广也上了些年纪,听力有点欠佳,一时没听出那家伙在风雪中鬼叫了些什么。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心中正气恼着呢,没好气的随口问了旁边部将一句。
“他在喊什么?如此扰乱军心,该当军棍!”
却见身边的所有将士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简直是如同大白天见鬼,惊喜交集。被他问到的部将一边紧紧地盯着那飞奔过来的骑兵探马,一边在嘴里喃喃的回答主将的问话。
“他、他说……他说是黑鹰军百骑破万骑,大败匈奴部队,追亡逐北杀敌无数,马踏敌营擒王归来……老天爷!我没有听错吧?!”
老将李广的手抖了一下,这样的事,不仅将士们不相信,他也不相信啊!这怎么可能?然而片刻之后,所有人的惊疑就变成了真实。
跳下马来的汉军骑哨,是一个小队的伍长,因为这一路奔驰的严寒和激动,他的身子都在微微的发抖,嘴角都冻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可是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相比起亲眼目睹到的那振奋人心的一幕,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听完他的大略诉说,已经没有人再怀疑黑鹰军取得的巨大胜利。城上城下的汉军将士,同时发出了震天的欢呼。无论这样的功绩是谁取得的,只要是汉家男儿,都与有荣焉!
“霍去病有没有受伤?黑鹰军伤亡如何?”李广脸上也露出狂喜的表情,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又急忙追问了一句。
“黑鹰军看样子伤亡不大。那霍校尉亲自捉住了白羊王,现正率部归来,离此已经不过三十里了。”
李广的一颗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命令打开城门,准备迎接勇士们的凯旋。暮雪苍茫中,已经隐约可见那些矫健的身影出现在远方,老将仰面朝天,任凭风雪袭面,发出由衷的慨叹。
“天佑我大汉!英才辈出,抗击匈奴,后继有人矣……!”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往北百里之外,终于得到消息的匈奴耶律王,统率着大队人马赶到了白羊王部众驻扎的大营地。
耶律王是赶来营救的。作为这一路军的统帅,他与左贤王一起分东西两路进攻汉境。左贤王所部的主攻方向是上谷、云中一带,而他所带领的匈奴骑兵六万众,则主攻雁门。
隶属于耶律王所部的,包括白羊王、楼凡王、土蕃王等好几个小部落的骑兵队伍,他们分散驻扎在这百里防线上,随时准备找机会对雁门关附近的目标发起攻击。
耶律王本来已经与左贤王经过联络,制定了最新的作战计划,就在几天之后,两路同时将会对汉朝的防线发起总攻,到时候十几万铁骑一起出动,打他们个猝不及防。
可是没想到今天得到急报,说驻扎在最前端的白羊王所部那边与汉军接战了,他不由得有些疑惑,按说白羊王没有来通报消息,他是不可能擅自发动大的会战的,所以说应该又是一些小打小闹。耶律王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然而,只不过过了很短时间之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战况有些不妙,好像是白羊王打败了,正在往大营逃回去。
耶律王也是久经沙场了,作战经验十分丰富,他马上意识到,这一定是汉军突然大举出动了,所以,白羊王才会落败。一念及此,他马上传令,调集大营备战骑兵两万,立即出发,去支援白羊王作战。
耶律王不愧是大单于羿稚邪的左膀右臂,他对战机的把握不可谓不快捷,如果真的是雁门关守军出动与白羊王部作战,那么在自己所辖匈奴骑兵追击之下,他们一定逃不脱,正好可以全部消灭。
怀着这样的必胜信念,两万匈奴铁骑在耶律王和几员悍将率领下,风卷残云一般驰骋三十余里来到白羊王驻扎地。还离着大营老远,耶律王心中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一路上随时可以看到倒毙在枯草雪间的匈奴骑兵尸体,而且越临近大营,发现的战死者就越多。
等到停驻马蹄,呈现在耶律王眼前的匈奴大营已经是一片破败景象。所有的营帐乱七八糟,被马踏过的痕迹和厮杀后残留的场景随处可见,死去的草原战士到处都是。这里已经被彻底的损毁了。
等到好不容易找到几个重伤未死者,详细询问过情形后,耶律王,这位数次亲率匈奴铁骑侵袭汉境的沙场宿将也不由得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看了看同样面面相觑的部下们,抬头看向苍茫的南边方向,心情禁不住有些沉重起来。
“区区百骑汉军,以一敌百、破军擒王……就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汉朝的军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厉害了?看来接下来的战斗一定要谨慎小心才是啊……!”
白羊王也算是耶律王的老朋友了,如今就这样被对方捉了去,生死难料。于是怀着巨大悲愤和沉重的耶律王传下将令,全军拔营向前五十里,来至与雁门关遥遥相望的地方。决战,就在当前!
而就在两军对阵,因为一场突发战事变得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一支运送辎重的队伍,历尽风雪严寒的侵袭,从辽东终于来到了雁门关内。
右北平太守骁骑将军李广,在军务繁忙之际,不惜抽出半天功夫亲自接待了这支队伍的为首两人。他们便是聂壹和赵远。
卸去战甲的李广,认真的看完了由元召书写的信件,这一封薄书,几行文字,此时此刻在他掌心重若千钧。
“这些东西,真是太需要了!你们一路辛苦,元小子……有心了!”
到了元召现在的地位,能够仍旧如此称呼他的人并不多,李广当着聂壹赵远两人作此语,已经足见亲近。
面对这位抗击匈奴的国之名将,没有人敢托大,两人躬身逊谢,表示不敢当。他们从辽东千里来此,虽然顶风冒雪确实艰苦,但比起前方这些为国戍守不畏生死的大汉将士们,却又微不足道了。
聂壹家族世居于燕地,北地居民世代遭受匈奴人的侵害,对汉家将士感受又自不同。尤其是这次远赴辽东,亲眼所见黑鹰军的英勇无敌,作为大汉子民,能够亲身参与开疆扩土的国战,心中的荣誉感已经爆棚。
“征伐真番之战,征东将军打的真是太漂亮了!每次听到那边传来的消息,老夫都要痛饮一盏,为之遥遥祝贺,替你们高兴啊!哈哈!长乐侯还要多久才能料理完那边的事?”
李广一句话都没有夸张,他是确实替元召高兴。连战皆胜势如破竹,一个月的时间平灭一国,这样的赫赫战功,他自叹不如。尤其是听到元召活埋五千匈奴骑兵的霹雳手段,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飞将军,以小侯爷的行事,早已经把真番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现在他正身在军中,离此已不过两日路程矣!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