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托着腮,看着沉睡的李子期,心中满是惊涛骇浪。
许是觉察到了她奇怪的视线,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天色还早,十八娘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生得可还俊?你一直看着。”
蹬鼻子上脸的家伙!十八娘懒得搭理他,“今日是三朝回门,你快些起来。”
李子期见十八娘还是不高兴,心中戚戚,归宁宴见舅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岳父大人,应该会拦着的吧。
他想着赶忙从床上跳了起来,见南枝取了玉梳,要给十八娘束发,赶忙走过去,抢了过来,“我来我来,我来给娘子梳头。”
十八娘的头发乌黑浓密,若是将那梳子放在头上,一松手,梳子能从发巅一直滑到发尾,像是一匹上好的锦缎。
李子期忍不住用手划拉了两下,却是不想,手上的老茧挂住了几根头发,硬生生的扯了下来。
李子期一见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献殷勤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果不其然,十八娘扭过头来,一把扯住了他的手。李子期的手掌很大,手心里却满是茧子,一看就受了不少磨难,完全不像是一个世家公子的手。
十八娘轻轻地扯掉头发,没有说话,李子期心知她心疼了,忍不住笑了笑。
等到两人都准备好了,日头才不过刚刚升起。如今恰是春日,四处百花齐放,马车行走在路上,都能闻到阵阵花香。还有那卖花的小童,用竹篮子提着,一边走一边唱着歌谣。
李子期坐在马车里,他腿长脚长的十分的憋屈,因此平日里甚少坐马车,不由得有些坐立难安。
镇平王府与沈府隔得并不算太远,十八娘下车的时候,沈庭正蹲在大门口,嘴里头还衔着一根草在嚼。
一见到马车,呸了一声,将草根子一扔,迎了上来,围着十八娘转了一圈儿,眉头紧皱的,“子期,你没有欺负十八娘吧,怎么瞧着,她不是很高兴呢?”
李子期也是一脸茫然的摇头,两人仿佛是瞎子问聋子,对牛弹琴。
十八娘见到沈庭,倒是开心起来,“哥哥,程姐姐喜欢吃红豆饼,城南有一家点心铺子,她最喜欢画着梅花的那种。”
沈耀倚在门口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十八娘,你坑我买了那么多胭脂烧鹅,又想坑阿庭去买红豆饼,真是太坏了。”
沈庭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就是红豆饼吗?买它十框八框的,能花得了多少钱!买!不过英娘才捎信给我,说她喜欢吃卤猪肘子,怎么一下子又变红豆饼了!”
十八娘和沈耀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程处英也是一个神人,比秦昭要不客气多了。
这才离家两三日,十八娘就仿佛离开了许久似的。走到堂中,沈泽已经在上座等着了,看到二人,只是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
众人见了礼,沈泽则留了李子期在前头续话,秦昭和沈琴陪着十八娘一道回了寻梅院。
这里还保留得好好的,和十八娘走之前差不离的样子。
“十八娘,你哥哥的任命下来了,我们怕是过不了些日子,就要去任上了。”
才一坐下,秦昭就忍不住开口道。她如今有了身孕,早走总比晚走好,若赶上她刚生了孩子,沈耀就要外放,那她可就去不了了。
“这么快?去哪里?是个什么官儿。”
“去太原府,晋阳县。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是初次离开长安呢!这一路上,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心中实在难安,见了上峰该送什么礼儿,也是头疼,这两日得了信,就没有睡好过。”
晋阳啊!沈泽替沈耀选的这个地方,当真是意味深长。当年唐王李渊,就是在晋阳起兵的。
“嫂嫂,你的父兄可都是官儿,还用担忧这个,问上一问,可不就行了。再说了,这世家的关系还不就是绕来绕去的,虽说大楚开了科举,可是寒门子弟到底太少,就算考了状元,也就听个响水就没了。嫂嫂去了晋阳,抬头一看,指不定都是自己个亲戚呢。”
秦昭一听,也不慌了,“你说得有理。不说别的,太原王氏就在那儿呢,指不定我一瞅,个个都长得像王九。瞧我,还没有问你,那李家到底怎么样?”
十八娘叹了口气,“穷斗!王妃是个不理事的,不用晨昏定省。两个侧妃都穷得吃不起饭了,还斗得起劲!一群打秋风的在一旁瞎吆喝。老太太虽然待子期不错,但是到底是姓萧的。”
秦昭颇有些同情的看着十八娘,“真是难为你了。没有一个省心的。”
十八娘摸了摸她的肚子,笑道:“你当谁都有你这么好命,有个省心的小姑子,早就替你把宅子打扫得一干二净的。”
秦昭的确是命不错,沈耀对她很好,才进门没有多久又有了身孕。前头里没有婆婆要伺候,后头婆婆要进门了,她又跟着夫君外放了,可不松快!
就是,嫂嫂你知不知道,你的公公,正打算拉着全家,朝着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姑嫂又说了些话,安抚了下沈琴,就去了正厅用饭。这场归宁宴,极其丰盛,气氛也是少见的和乐,因为沈泽没有抛出什么惊雷。又有沈庭和沈琅互怼打科,让十八娘差点儿觉得,他们就是这么简单幸福的一家了。
可惜,在坐的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藏着些秘密。某些秘密一旦是戳穿了,整个大楚都要掀起血雨腥风。
“耀儿,子期,十八娘,跟我来书房一下。”用过饭之后,沈泽立马就开口了。
十八娘叹了口气,看了李子期一眼,看来,终于是要跟她摊牌了。
沈泽的书房看起来一尘不染,每一本书,每一卷画都用纸包好了,放得整整齐齐的。他走道博古架子旁边,不知道在哪里按了一下,突然之间,墙上就冒出了一个黑色的暗门。
三人都没有说话,跟着沈泽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又看到了一间书房,在这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张极其细致的舆图。而在舆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示着每一个郡县的官员之间的关联派系与辛秘。
沈泽这吏部尚书当真不是白当的啊!
“说吧,李子期你不是镇平王府的血脉,与唐王府又有何联系?而父亲你,与唐王府又又何干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