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坐轿子?”下了马车,秦叙问道。
重云山山道平缓,虽然马车不好上,但是人力轿子还是很容易便能上去的。
所以这山下便有很多轿子在等候,轿子有好有坏,抬轿子的人也有多有少,价钱自然不一。
“不用,我走上去。”顾冬雪摇头,虽然她体力不怎么样,可是她并不想坐轿子。
况且以前年龄还小的时候,也没有坐过轿子,即便后来李氏身体不行了,最后一次来大鸣寺,爬了近两个时辰,走走停停,歇的时间比走的时间还要多,她也是坚持走上去的。
“娘,不如我们坐轿子吧?”
那是她的声音,那时她多大,十二岁吧,信哥儿才一岁,李氏将他留在家里给杨妈妈照顾,带着自己上了大鸣寺,那是最后一次了。
有温柔的手拂过她的头顶,像是一缕清风,即便是寒冬腊月,却也如暖风扑面,温温的,柔和的,让她一直记着这种感觉。
“傻孩子,坐轿子,娘也不用过来了,求的便是一个心诚,但愿……”
后面李氏又说了什么话,轻飘飘的,顾冬雪并没有听清楚。
“我们走上去吧。”顾冬雪又道,语气很坚决。
秦叙不知这短短片刻顾冬雪想到了什么,但是她如此的坚定,他自然不会反对,更何况还有他在呢,即使她走到半路走不动了,自己背她便是了,并不是不能解的难题。
二人这次出门没有带一个下人,一路走一路看着沿路的风景,倒也惬意。
二人开始走的速度并不慢,顾冬雪是属于那种起劲很足,后续乏力的人。
尚未走到一小半,她便觉的两条腿软了下来,她以前跟着李氏一起的时候,因为从头至尾都慢腾腾的,走一路歇一路,反而比现在情况好许多。
“我们歇一会吧,前面正好有个亭子,还有卖点心和茶水的。”
秦叙指了指前方不远转弯处的一个八角凉亭道。
那亭子不小,里面放置有石桌石椅,便是给行人休息的。
顾冬雪点点头,“好。”
她自然知道秦叙是特意照顾自己的,以他的体力,这点路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连呼吸都没有任何变化。
“叙哥哥!”
二人正往凉亭方向走,就听到后面传来一个娇娇脆脆的声音。
顾冬雪听到这个略微带着几分熟悉的声音,眉头微微一挑,反射性的就去看秦叙。
秦叙却像是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一样,继续向前走,察觉到顾冬雪看过来的目光,他问:“累了,走不动了?”
秦叙话音刚落,顾冬雪还没来得及回答,后面那个娇娇脆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哎呀,快停下停下。”
一声声急切的埋怨呵斥声过后,便是一阵响动,是轿子落地的声音。
“秦大哥,秦大哥……”换了称呼。
然后便是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急匆匆的,可见其主人的急切焦躁。
顾冬雪也不再回答秦叙的问题了,直接回头望去,果然是那位周二姑娘,她正快步往他们这边赶,让顾冬雪佩服的是,即便在这种状态下,她的仪态还保持的不错,并不见狼狈。
后面跟了两个丫鬟,正是上次在金宝银楼见到的那两个。
“二姑娘,二姑娘……”那个个子中等的丫鬟喊道,高挑的丫鬟一如既往的没有说话,只是同样快步跟上来。
“蓉姐儿!”
值得顾冬雪注意的是,跟在周二姑娘轿子后面的那顶轿子同样停了下来。
从轿子中走出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梳着堕马髻,与周二姑娘的明媚靓丽有所不同,即使隔了一段距离,顾冬雪也能看出这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
顾冬雪看着那女子在丫鬟的搀扶慢慢的下了轿子,又慢慢的跟了上来,再柔柔的喊了一声周二姑娘的闺名“蓉姐儿”。
即使从她的眼中顾冬雪也看到了焦急和担心,可是她的所有动作却都是轻柔和缓的。
的确温柔似水啊!
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顾冬雪并不认识这女子,她只是见过和这女子气质很相像的人,张家大姑娘张水儿,她们是比顾莲心顾其溱更加柔美的女子。
只是如今的顾冬雪看人早已不仅仅看外表了,外表温柔,内心也许坚硬如石。
就如那位张水儿姑娘,成了宁北卫卫所郑指挥使家二公子的妾室,她的那位大嫂本也可以成为军户的,最不济也是官奴。
可是现在却沦落风尘,在教坊司里熬日子。
“秦大哥,你怎么不理我?”
周二姑娘就像没有看到顾冬雪一样,她自顾自的走到秦叙面前,眼睛中盈满了欢喜,声音娇脆。
“周二姑娘。”秦叙笑着点点头。
然后看向顾冬雪,对她解释道:“冬雪,这位是周指挥同知周大人家的二姑娘。”
顾冬雪点头,“我与周二姑娘已经见过面了。”
秦叙先是蹙了眉,后又释然,“对了,我们成亲时周二姑娘也来吃酒席了,我还以为你当时没看见她……”
当时顾冬雪盖着红盖头,新房里人又多,秦叙这样想倒是正常的。
可是没等秦叙说完,顾冬雪便打断了他。
“那时我只记住了周二姑娘的声音,人倒确实没有见过,不过我们后来在金宝银楼倒是见过一面。”
顾冬雪说着,将目光转向周蓉,“周二姑娘,我们那次见面可是相谈甚欢,你说是不是?”
周蓉面色变了几变,秦叙的目光凝了凝,顾冬雪的语气虽然平静,可是他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嘲讽。
“是……啊,秦大哥,我与顾姐姐上次聊的很愉快,我还邀请顾姐姐去我家里作客,也不知顾姐姐怎么到现在都没去,不知是不是看不上我们家,毕竟我们家里都是粗人,比不上顾姐姐出自书香门第。”
周二姑娘从最一开始的尴尬,到后来回答的得心应手,中间的时间很短暂。
顾冬雪早就知道人不可貌相,这位周二姑娘就是如此,无论是第一次在新房中,还是第二次在金宝银楼,她都像一个脾气急躁却不甚聪慧的姑娘。
可是现在看来,那并不是她的全部,她愿意的话,也可以说出以上一番类似于挑衅的话。
虽然不至于坑到自己,但是那是因为她知道秦叙不是一个耳根子软的糊涂男人,而是一个心智坚定的人,不会因为周蓉的挑衅,而对自己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