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其溱却再也听不下去宋氏和顾其仪之间荒诞的谈话了,她喝道:“你们给我闭嘴,若是招来了祸事,可不要连累我!”
她以前尚觉的宋氏虽然不是很精明,可是行为好歹没有脱离正常轨道,可是现在看来,她之前对宋氏的了解还是太过浅薄,原来在一遇到大事的时候,她是如此的蠢笨,与万家议亲,恐怕是她这辈子做过最聪明的一件事了。
顾其溱抬头朝周围看去,果然发现那些曾经生活在锦绣宅门内的夫人小姐们,此时听到这个本来应该算是好消息的消息,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轻松的神色,反而更加紧张了,有一种如临大敌之感,看来这些习惯了内宅争斗的夫人小姐们的想法与她是一样的,她们宁愿做军户,自己辛苦受累,也不愿意嫁给那些又老又丑又穷的老兵,那对她们的折磨甚至比苦役更为严重。
就连那位她一直以为只是个泼妇的刘氏此时都在一遍遍交代那位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见过的大姐姐顾维桢:“桢姐儿,若是到时……那人实在不堪,娘便陪着你一起反抗,即便因此被处决了也没什么不好,娘心里明白,让你嫁给那样的人,你会生不如死的,与其如此,娘宁愿陪着你一起死。”
顾维桢伏在刘氏怀里,没有说话,表情却有些空洞洞的,刘氏似乎知道顾维桢的心事,她轻柔的捋着她乱糟糟的长发,叹了口气,“桢姐儿,就不要想着那人了,以前你们都没成,现在……唉……更不可能了,一直想着,只有自己苦。”
“娘,我怎么办,她们知道我的事,会不会……”
最为恐惧的要数吴氏和顾怀香母女二人了,顾怀香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他们想让她们这些罪官之女嫁给那些娶不到媳妇的老兵,也许还有一些想要娶一个行为举止有礼大方的大家闺秀做妻妾的低阶武官。
按照正常程序来说,大家闺秀自然不会嫁给他们这些没有家族和财力支持的小武官,可是现在有了机会,只要这些罪官之女成功的嫁给了宁北卫中的兵士,无论是做妻还是做妾,她们的戴罪之身便能去除,甚至还能带得一名至亲脱离戴罪身份,当然这并不包括流放南焱之地的家族男丁。
而顾怀香很想带着吴氏脱去这罪民身份,可是她的情况,即使是那些老兵也不愿意明媒正娶的吧,难道还要给那样的人做妾?想到这里,顾怀香忍不住颤抖起来。
顾怀香想到的事,吴氏又怎么会想不到,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发抖。
顾冬雪却是心情难辨,范都统的这个命令打乱了她原先计划的一切。
见众人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消化的差不多了,秦松林才继续道:“大家不要担心这个命令的真假,这件事的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因为这个决定早在你们到达望青城之前,皇上就已经针对范都统关于这件事上的折子特意下了圣旨,同意并赞赏了范都统的这个想法,并准予实施,你们要感谢吾皇乃一代明君,对于尔等罪民,竟然如此宽宥!”
秦松林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跪下来,对着京城的方向拜了三拜,口中念道:“皇上圣明!”
等众人再次站起时,秦松林便对旁边的那位木大人示意了一下,木大人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骚动,顾冬雪忙朝外看去,就见到外面涌进来一群穿着褐色兵袍的兵士。
顾冬雪略略打量了那几百名兵士,心中更是一阵慌张,这些兵士看起来竟然没有一个三十岁以下的,顾冬雪今年才十六岁,想到自己就要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兵,不禁也觉得难以接受。
在重生之后,她一直为自己信哥儿绿草等人的性命处处谋算,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今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
因为她知道顾家的倾颓,自己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只能随情况而定。
即使当时顾邦正和宋氏为她说了金家这一门亲事,因为她已知后事,知道这门亲事是成不了的,所以也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可是如今,十六岁的自己难道就要嫁给面前这群人中的一个,又哪能那么容易接受,哪个少女不怀春,不想嫁给一个既有本事又相貌英俊的男子,不想拥有一个才貌双全从此能够与自己举案齐眉夫妻相和的夫君。
顾冬雪即使活了两世,可是她仍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女。
进来的几百名老兵眼睛皆放着兴奋的光芒,对于打了多年老光棍的他们,本以为要打一辈子光棍,现在竟然有这等美事从天而降,他们怎不兴奋。
可是这些老兵的目光却带给这些生活在锦绣堆中一朝家族覆灭的曾经的贵女们莫大的羞辱,她们不堪忍受种种垂涎猥琐的目光,顾冬雪本来也与这里的女眷们所想的一样,以为她们这些人会站在校场中,任由这些老兵如挑牲口一样的将她们挑回家做媳妇。
可是,当那些老兵在那位木大人的带领下,很有顺序的走到校场的另一边,早有兵士支了桌子,准备好了笔墨纸砚,老兵们一一上前,报了自己的姓名年龄家住哪里参军多少年成亲与否以及自己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等等,由秦松林带人一一记录,写好后让那些老兵们在自己的资料上画押。
“你们既然画了押,就要保证你们所说的内容是真实的,若是所言非实,一经查出,军法处置!”
秦松林一改之前的温和态度,而变得异常严厉。
那些老兵听到秦松林这番话,大部分人还是平静的,只是有小部分人面色一变,顾冬雪就看到队伍中有十几个人偷偷的溜走了,顾冬雪看到这里,心中稍微放松了一些,看来并不是由那些老兵自己挑选,而是按照情况由上面安排。
这个虽然也并不是顾冬雪想要的,但是比一开始她所以为的要好上许多,人便是这样,已经跌到谷底了,稍稍上升了一些,便能为这一点上升而感到高兴。
可是若是已经在上面了,有一丁点不如意便觉的不能忍受,即使她所在的高度仍然是许多人难以企及的,这便是不同环境造成的截然不同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