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遗忘村,一如既往的鸟语花香,黑夜过后,黎明终究来临。
泥落港,烟波缭绕,位于落日峰西面冰瀑之下,依山畔水,人烟稀少,芦苇深处,依稀亭台楼阁,传说有凡间武道神者隐于其中。
逆*舟,双桨轻扬驶向芦苇深处,身后江水荡漾着随波逐流的千纸鹤,淦暮尘漫无目的飘向远处。
四街盛传,人死后都会在泥落港汇聚跟人间做最后的告别,因此,泥落港常年阴气极重,人迹罕至。
扁舟上,棕色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三叉架搭起的铁盆上冒着浓烟,盆中正烧着阴币,火焰倒是旺盛着。
谁道落花香四溢,君在从中笑,且把扁舟烧钱纸,仰天醉饮,低眉垂泪,江水无言,天地不知情难却。
昨日欢笑今犹在,山野追群兔,转眼看花飞云鹤,稍低眉头,半羞遮面,轻舞剑魂呤,飞花逐浪身何处?
裁缝店内,李铧蒂从修炼中醒来,睁开眼四顾,透过无尽阻碍,她正好看到舟上的孤独人,不由低语道“难道他的记忆没有被我抹掉吗?”
逝者如斯,昨日已经远去,死了太多的人,计划没有变化快,始料未及,非他杀却因他死。
淦暮尘在小船上独饮,身后船仓上堆满阴币酒壶,他一个人酩酊醉饮,不断将手中阴币丢向铁炉子火里,或许这样,他会得到些许心安。
“小子,那只是一场梦,你不会以为是真的了吧?”一道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船头上,举止轻落,犹如一只飞蝶。
淦暮尘看到来人,不由一愣道“师傅,你怎么来啦”
李铧蒂看着满身酒气的淦暮尘道“为师再不来,你是打算酩酊大醉了?”
淦暮尘低头道“我心里难过”
李铧蒂嘴角抽了抽道“昨天不是喝过了的吗,今天又喝,你才多大啊?”
淦暮尘抬头迷茫道“死了那么多人,我心难安”
李铧蒂双眉皱了皱走下船头道“一切自有定数,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李铧蒂揉了揉淦暮尘的头发继续道“死这点人真的算不得什么?你何曾见过星域幻灭,哎,善良的小伙子”
淦暮尘将手中的酒壶饮尽,随手又开了一壶酒道“呵呵……是啊?正因为是梦,所以我最后也没看到有人来救她,正因为是梦,所以原本有能力改变这一切的人才会冷眼旁观,也正因为是梦,所以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李铧蒂转身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在责怪为师咯?为师尽力了”
淦暮尘听到李铧蒂的话后忽觉得自己言语过失了,于是低头道“徒儿不敢,只是我心里尽是疑惑”
李铧蒂饮了一口酒后道“不妨说来听听,兴许为师能为你解惑哩”
淦暮尘狂饮数口酒道“既然修魂也不能守护自己所想守护的东西,那么修魂何用,就算拥有悠悠岁月,又有何意义呢?”
李铧蒂靠至淦暮尘身边,学着淦暮尘半靠船缘的样子道“向前走,活着,这便是目的”
淦暮尘听后有些愕然,心里一下开阔了许多:是啊,自己一路走来,被人追杀数次险些身死,不正是为了活着吗?
道理很简单,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懂。
淦暮尘拿起酒壶与李铧蒂对碰了一下道“师傅说的对,死者已去,生者还要勇敢面对生活,我不会消极的”
李铧蒂将酒往嘴里灌了数口后意犹未尽道“嗯,注定的因果,你现在还难以明白,除非是造物者,否则,没有人可以轻易更改”
淦暮尘看着眼前风韵十足的师傅,他想起了李铧蒂那天洗澡的场景,有些脸红道“是啊,师傅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教我修行呢?”
李铧蒂起身看向那水雾升腾的芦苇深处,在她的眸子里,天地尽是巨大的星辰,犹如那天晚上出现的场景般,有些不舍道,“徒儿,为师要走了,谢谢你一直关照为师,要不然为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恢复过来”李铧蒂将酒壶递了过来与淦暮尘对干了一下后继续道“不过,离原本的境界还很远,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李铧蒂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两个陶瓷药瓶递给淦暮尘道“来,这个给你的,等为师再次回来,一定教你修行”
淦暮尘手中多了两个丹药瓶子,左手五百年回春丹,右手千年回春丹,心情有些激动道“师傅,我倒认得一地,在那里,你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李铧蒂瞄了淦暮尘一眼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老实跟为师说说,你是不是那个骑龙的少年?”
淦暮尘心中咯噔一下道“果然没什么东西可以瞒得住师傅的双眼”
李铧蒂激动的站了起来,慌忙中手中酒壶掉落了河面,击起了数朵浪花,她满脸惊讶的看着淦暮尘道“小子,真的是你啊?可是,原教武馆四楼的人又是谁?”
淦暮尘站起身来,身子幻化数下后两个一模一样的淦暮尘出现在船上,然后又合拢到了一起“机缘巧合,武馆四楼上的人是我分身”
李铧蒂瞪了瞪眼道“可是,你这肉身好像还是凡人呐!”
淦暮尘浅浅笑道“嘿嘿……是这么回事?”
李铧蒂惊讶道“你小子秘密可真多,怪不得可以一指点断了那小子两根肋骨”
淦暮尘笑了笑将酒壶递了过去,两人对碰了下后淦暮尘道“你都看到了?”
李铧蒂没好气道“到了门口都不进去坐坐,你这孩子”
淦暮尘浅浅笑道“我怕惊扰了师傅的清修”
李铧蒂抿了一口酒后,挪到淦暮尘左侧边卖萌道“为师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吗?是不是知道为师如今的身份,故意疏远为师呐?”
浊世难独其身。
李铧蒂的话让淦暮尘心中忽生一道暖流“我认识师傅的时候,师傅您还只是个裁缝师”
李铧蒂瞄了淦暮尘一眼后道“这么说来,你小子后悔咯”
淦暮尘饮了一口道“帝君为师,我想我这辈子再也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李铧蒂揉了揉淦暮尘的发髻道“算你小子识相,倒是为师占尽了你的便宜”李铧蒂瞅了瞅淦暮尘道“那妮子知道吗?”
淦暮尘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断桥边外,温馨而真实的感情,总是深入骨髓让人难以忘却“喔,我暂时还不想告诉她”淦暮尘像忽然想起什么般继续道“哦,师傅,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你当年研究过融合之道对么”
李铧蒂瞧了瞧淦暮尘后自顾仰天饮了几口酒,酒水在其喉咙着咕噜下肚后她脸有些乏红道“怎么啦,揭我伤疤是吧?”
小船向河中央飘去,淦暮尘站起身来,左手水波环绕,右手火焰熊烈“老师,你可我这水火之道如何?”
哐当
李铧蒂闻言转身发现淦暮尘的状态后目瞪口呆,酒壶掉落在床板之上,碎了一地“你……你怎么做到的?”
淦暮尘左右手猛然合在了一起,一团刺白蓝红的火焰出现在其两掌之间“水中有火,火中有火,这跟五行相生一个道理哩”
李铧蒂惊愕道“你还懂五行相生之道?这?”
淦暮尘浅浅笑道“交手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摸到些许门槛哩”
“真有你小子的”李铧蒂的身影慢慢化成泡影,消失在芦苇湖畔。
“师傅,你去哪里?我怎么找你?”淦暮尘话还没说完,李铧蒂已经失去了身影。
“缘起灵域画帝山,我在裁缝店,刚刚有所心得,我要闭关,为师今天来是想提醒你,昨夜有人跟踪你,自个小心点。“淦暮尘脑海中回荡着李铧蒂的声音,满脸呆落一地。
淦暮尘抓了一把阴币投入火盆中,他想起了丁香酒楼的事,嘴角不由翘了翘,然后继续躺在船头饮起酒来。
清晨的阳光和熙明媚,暖风徐来,缱绻旖旎,迎面萦绕,仰空徘徊,泓澄濩渃,涵天光于练波,琼峰嵯峨,碧落晶翠,斜飞旅雁,低翔素鹤。
淦暮尘独舟湖畔,慢入芦苇深处,环顾翠鸟以捐思,逸思致远,魂修为云间之翮翰,凡人为重渊之鱼鳖。两世之隔,仰瞻穹昊,凝眸旷朗,凉思远畅。
曾经立志拔天山,未生羽翼怎翮翰。不如院中归去老,且把他乡当故乡。
淦暮尘想通了,既为凡修两隔,又何必执着,小舟一路飘荡不知多远,也不知飘向何方,船仓的阴魂纸已成飞灰,船上的十壶丁香烈酒也只剩下空瓶,泪已干,心自畅,看那一朝繁华落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凡人百年悠悠,娶妻生子,了却残生,况且,自己的路有且止于遗忘村。
晨曦暖和,淦暮尘酒后成大字平躺小舟上,酣然不知人世。
忽而佳人相约,仙境琴瑟。卉木苍翠,岩壑仙云,鬅松神柳,石雕玉像,目视万古。
淤泥生花,幽香依旧,那万生石上,古字苍劲,仿佛在述说当初。
仿若见佳人垂泪,抽泣哽咽,淦暮尘睁开眼,对天浅笑,酒后杳无影踪,原来又是梦中。
相同的梦,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总是在那些尽兴前或悲欢后出现。
“又做梦了,哎!”淦暮尘在梦境破碎时苏醒,睁开双眸,烈日依旧,不由长叹此去经年,四合院内注定形单影只,再也无人等候。
四合院内,那早已习惯的舞剑破空声不再有,那道冷若冰霜的靓影依稀还在。
回忆让人幸福,也让人心碎。
不知在河中漂了多久,淦暮尘终于披头散发的上了岸,他双眼无神的埋着头,甚至身上棕色锦衣也沾满了江水泥土,一步三歪,蹒跚缕步。
对于路人的指指点点,淦暮尘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人都是喜欢被夸的,让人心里舒服的话没有人不愿意去听,就算明知道那是错的也听之不厌,可是,今天街坊邻居的话有些奇怪,淦暮尘心里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般。
淦暮尘伸起自己脏兮兮的袖子,闻了闻,除了酒气,还有河水特有的腥味。
淦暮尘甩了甩蓬乱的头发,面无表情向四合院的方向走去,只见四合院外仿佛有不少人。
不知是他喝多断片还是记忆模糊,唯记得自己醒来就在西街落日大侠谷外下的河滩上,原本的小舟也不翼而飞。
踏江而过,淦暮尘终于行至四合院门口外。
看着熟悉的环境,总有一丝陌生,还有一丝伤感,淦暮尘任立不前思绪横飞,记忆穿越过往,唯一声叹息怎能解忧?
淦暮尘很奇怪的看向四合院大门,门是开着的,这有点反常,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来新人区四合院的,除非来了新人。
淦暮尘摇了摇头,有些人总会离开,有些人总会到来,是谁主宰着命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