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这,独孤煜也不想和这位小皇帝再继续玩这机锋猜谜了,不论他有何事需要利用自己。
如今仗着自己伏龙内门弟子和束星北传人的身份,就算自己拒绝,他也拿自己毫无办法,所以不如所幸把话说开,看他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但若是小皇帝所求是关乎到大燕国运、关乎天下苍生之事,只要自己力所能及之内。
独孤煜也愿意为这大燕再效上一次力,也算自己和这独孤姓,和这尘缘有个了断。
于是他便豁然起身,郑重道:“既然皇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让微臣先挑明吧,不论微臣如今身份如何,但微臣终究是大燕之人,微臣的父母双亲皆是为了大燕而死,若是大燕有难、陛下有难,不论陛下想让微臣去做什么,只要是微臣力所能及之事,就请陛下您降旨吧!”
独孤煜虽然话是说的请皇上降旨,可他这双膝却挺得十分硬朗,又在“力所能及”四个字上着重了几分语气。
这话说的已经是再明白不过了,若是为公,为了大燕、为天下苍生,我独孤煜自然义不容辞,若是为了你小皇帝的私利嘛……
对于这位小皇帝想让自己去做什么,独孤煜多少也猜出了几种可能,不过这几种可能没有一种是名正言顺,可以见得了光的。
这道理很简单,独孤秀身为大燕皇帝,放着修为深不见底的吕老祖和那些金公公、洪公公不用,这便是不想牵扯到宫里。
他放着满朝文武大臣不求,这是因为他所做之事极可能是涉及皇室隐秘,若是败露了多半是要给皇室的脸上泼脏水的。
至于为什么找到自己嘛,自己一个入了伏龙观十年之久的半个出家人,一来和朝中官员无亲无故,就算办事的时候出了差错也可以推个一干二净,丝毫追查不到他皇帝的身上,就算有心之人追查到伏龙观,可谁又敢去龙潭峡兴师问罪呢?
二来嘛,自己虽然入观不过短短十年,可也偶有奇遇,如今少说也有五十年修为在身,偷天换日移山填海的大手笔做不了,暗杀几个对朝廷不利的凡人或者修行之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年汉武帝不知找到何方神圣,为他造了个国书来威吓满朝文武,如今这小皇帝独孤秀想要依样画葫芦,利用自己也来这么一回。
就不知道这小皇帝,准备让自己去伪造的这一封“国书”,上面是写的到底是什么了。
独孤秀欣然点头,赶忙上前两步,双手扶住独孤煜的两臂,眼中含泪,低声道:“煜哥哥,你可想知道当年你父独孤信,我父独孤勇惨死的真相吗!”
独孤煜先是一愣,自己父亲独孤信是在汝阳殉城而死,而独孤秀的父亲那位只差几天就登基的独孤勇却是得病暴毙而亡,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关联呢?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微臣有些糊涂了。”
独孤秀拉着独孤煜共同坐下,缓缓道:“煜哥哥你父亲虽是在汝阳殉城而死,可若没有慕容垂的起兵造反,信伯伯又何必要赶赴汝阳呢,我那父皇战战兢兢的做了八年皇储,三年监国,临登基了却突然暴毙而亡,煜哥哥你就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隐情吗?
慕容垂自荆襄起兵之后势如破竹,明明可以长驱直入直取洛阳而来,可他却偏偏要在沿途州县大肆屠杀无辜百姓,不仅给了朝廷反应布置的时间,而且让各地守城军民同仇敌忾,煜哥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俗话说关心则乱,方才独孤煜是事不关己,才能保持冷眼旁观洞若观火般的态度,来一步步分析这位小皇帝的意图,可方才这几句话却让他有些心乱如麻,越想越糊涂糊涂了。
“微臣确实不知,还望陛下能将其中隐情告知微臣!”
独孤秀拍了拍独孤煜的肩膀后,一整衣襟,生色道:“煜哥哥,朕接下来所说之事,涉及到我大燕的皇室隐秘,如今大燕已是危在旦夕,朕才不得不告知与你,还望煜哥哥万万不要将此事告知外人!”
独孤煜拱手道:“微臣定不会有负陛下信任!”
独孤秀缓缓坐下后,淡淡说道:“因为十年前造反之人根本就不是慕容垂,他只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真正造反之人,乃是我大燕的上代国主,那个在位二十年不上朝,名为玄修实为祸国的独孤博!”
“什么!”
小皇帝似乎早料到独孤煜会如此惊讶的反应,只停顿了片刻,便继续说道:“那独孤博登基之后,不思江山社稷,一心只做修仙长生的美梦,他先后被你所在的伏龙观和几大名门正派言辞拒绝之后,这妄念非但没有半点克制,反而变本加厉,开始暗中联络妖魔邪道,竟练起了用活人血祭的魔功!
好在此事被老祖宗所及时发现,自那之后便将他圈进起来,完全断了他和外界魔道的联系,当年的挑选储君一事,也是从他被圈禁之后才开始的,好在他被圈禁之前也从不上朝听政,所以此事也就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可是就在十一年前,被老祖宗亲手关住的独孤博突然消失无踪,不久之后就传来消息,他竟和一位妖人前往荆襄慕容垂的驻兵之处,也不知他是如何劝服了慕容垂,或是干脆杀害了慕容垂直接假扮成他,就此从荆襄举起叛旗,沿途所过州县那些被无辜屠杀的百姓,也是被他用来血祭用来修炼魔功之用的!”
“什么!”
饶是十年潜心修道,即便十年清心寡欲,可听到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独孤煜还是控制不住胸中怒火,右手一握,竟将所坐椅子扶手握成粉末。
同时脸上遍布淡蓝色星光条纹,显然是动了真怒,体内修罗决和天星锻体功法不自觉的运行起来。
“陛下,小洪子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您和煜王爷随时吩咐小的便可。”
这一声询问,似乎暗含了某种极为高明的安抚心神之效,独孤煜听后立时觉得肝火降了三分,可还是牙关紧咬,愤恨不已。
缓缓吐出一口恶气后,独孤煜抬头向门外感激道:“多谢洪公公相助!”
若不是方才洪公公那一声问候,独孤煜气血攻心之下,虽说还不至于立刻就走火入魔,但损伤些许元气还是免不了的。
“能服侍皇上和煜王爷是小的福气,煜王爷您折煞奴才了!”
这道谄媚的声音渐远,显然是洪公公已经退下了。
小皇帝此时眼角也有些略微泛红,安抚独孤煜道:
“煜哥哥还是当年一般的嫉恶如仇,那朕接下来的话就好说的多了,煜哥哥可知道,十年前那叛军虽散,但独孤博这个首恶却并没有被擒到,老祖宗曾为了此事准备出宫亲自出手捉拿,可暗中总是受到阻碍,据老祖宗猜测,那阻碍之人多半便是圣贤庄之人。
这十年来老祖宗也曾私下派了不少弟子去明察暗访寻找独孤博,可出去暗查之人十有八九都死于非命,如今宫中也只剩下老祖宗和他的四位弟子了,可为了顾及朕的安危,老祖宗他无法离开皇宫,正因如此前日他才传信伏龙观,以你这位大燕郡王为桥梁,让伏龙观的仙师们可以进入洛阳,与独孤博身后的神秘力量所抗衡!”
独孤煜疑惑道:“既然陛下将如此机密之事都告知微臣,那微臣也就有话直说了,既然独孤博失踪已有十年之久,为何陛下您和老祖宗直到如今才想起联络伏龙观呢?”
小皇帝苦笑道:“煜哥哥你也知道,要是让世人知道大燕的上代皇帝竟做下了如此丧尽天良之事,这大燕的威严,朝廷的信誉还不都顷刻间便会土崩瓦解,各方虎视眈眈的割据诸侯还不是立时揭竿而起,天下不就立刻大乱了吗!
正因为此事牵连到大燕的立国之本,老祖宗他才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可是就在一月之前,圣贤庄的三庄主竟然手持独孤博的手书交给老祖宗,信中说我是篡国逆贼,是窃了他的皇位,他独孤博要亲手杀死朕和老祖宗,要亲手拿回属于他的江山!”
万般无奈之下,老祖宗才暗中传信伏龙观上代武观主,请他为大燕天下苍生计,助老祖宗,助我大燕抗衡圣贤庄,捉拿独孤博,荡平乱世邪魔!”
独孤煜眉头紧皱,却是越听越糊涂了,若是那位独孤博真的是个丧心病狂之人,可圣贤庄又是为什么要助他来与当今朝廷对抗呢?
即便圣贤庄都是一群伪君子、真小人,可他们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去支持一个祸国乱政、甚至为了修炼魔功而屠杀百姓的昏君吗?
说圣贤庄的人各个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独孤煜还勉强能信,但若是说圣贤庄中的人,都丧心病狂到了为了一己私欲而贻害苍生,独孤煜却是说什么也不能信了。
“请问皇上,圣贤庄那位持信来的三庄主,可有表明圣贤庄对此事的态度?”
小皇帝摇头道:“那倒是没有,但那三庄主竟然亲自带此大逆不道的手书入宫交给老祖宗,难道还不能说明圣贤庄的态度吗?就算他们没有牵扯进十年前的叛乱之中,可如今也已经站到了独孤博的一边,那位三庄主亲自拿独孤博的手书入宫,无异于在向朕,在向老祖宗,在向大燕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