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字似乎生出了生命灵性一般,从闵子骞的口中,挣扎而出,冲入了沐浴着淡紫色光芒的《论语》之中。
《论语》书上,那层薄如蝉翼的淡淡光芒,突然一震,在漫天暴雨中斩开了一个口子,将闵子骞和他妹妹的身体全部包围住,并缓缓流入他们的体内。
只不过这时的闵子骞早已昏迷过去,无缘目睹如此神奇的一幕。
待他睁开双眼时,本应病逝的妹妹,却好端端的端着一碗散发着浓浓香气的热汤,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闵子骞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从鬼门关前返回人世,从昏迷中醒来时,在妹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看起来不怎么顺眼的中年人。
也就是那个之后,一直被他称为大师兄的人。
独孤煜见闵子骞已经彻底倒地,待他身死道消之后,鸿蒙紫气散去,厉惊天也即将脱困。
他正想运起修罗决和天星遁,将厉惊天暂时拖延一阵,令媖儿可以趁机在这魔头手中逃走。
但在他想要运用功法时,却感觉奇怪,闵子骞倒地直到咽气之后,已经过了足足数息的功夫,盘旋在大厅半空中的层层鸿蒙紫气也并没有消散, 紫气对自己体内功法的禁锢也没有半分减弱,并且似乎还略微有些增强。
方才不过是无法调动体内元气,此时连四肢手脚都无法活动,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即使闵庄主死去,大厅内的困敌阵法也会依然运行下去吗,还是闵庄主根本就?
不只是独孤煜和媖儿二人,被大厅中层层叠叠的鸿蒙紫气给困住,浑身发出滔天魔威,正在抵御鸿蒙紫气包围的厉惊天,似乎也同样被大厅阵法困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无法给闵子骞补上最后的致命一击。
就在独孤煜心中不停猜测时,厉惊天突然开口,不过对他,而是说向已经倒地身亡的闵子骞。
“闵二庄主,你的这场戏倒地还要演到什么时候?你的肉身和经脉虽然被我紫血魔焰几近全部烧毁,但在你体内盘踞的浩然圣像可是并未受到多少魔焰的牵连,现在还是生机盎然的很啊,你该不是认为我厉惊天连这点把戏都看不出来,想趁我以为你已经身亡,就一时大意,再借机暴起偷袭吧?”
厉惊天见闵子骞没有任何回应,便在阵法的束缚下,吃力的缓缓抬起右手,在右手掌心处凝聚一团拳头大小的紫色魔焰后,向闵子骞的躯体一挥,紫血魔焰还未碰触到闵子骞的身体,便被空中层层鸿蒙紫气所阻拦,二者虽然都是紫色,但一者光明正大,紫色中暗含点点金光闪烁,另一个则是阴邪歹毒,更偏向妖异鲜血颜色。
一团魔焰在半空中被鸿蒙紫气所耗尽,厉惊天挥手又同时发出三道魔火,三道魔火在厉惊天手中汇聚成为一柄紫火利剑,在其口中所法决驱动之下,魔焰利剑瞬间便穿过层层紫气阻拦,逼近闵子骞身躯的头颅之处。
只见丝丝缕缕的纤细紫线从闵子骞的身上迅速飞出,每一条紫线扑中魔焰利剑之后,便和一块指甲大小的魔焰同归于尽,霎时间,在闵子骞的身体上,便升起上千条密密麻麻的紫血细线,魔焰利剑寡不敌众,在数十道游蛇般细线的围攻之下,最终化作一缕青烟重归虚无。
自闵子骞身体上生出的无数密密麻麻细线,不停向半空爬去,上千条,近万条细线勾勒出了一个一丈之高的人形模样:头颅、五官、四肢、五脏、六腑、七经、二十八脉、全身上下数百块骨骼,无数条细线瞬间便在空中汇聚成了另一个“闵子骞”模样的男子。
与此同时,闵子骞原本的身躯却在不住缩小,在半空细线将“新的”闵子骞躯体铸成时,倒在地上,已经力竭身死的闵子骞就已经变成了一推枯骨,并且条条枯骨也在不停化为粉末,向半空躯体飞去,融入条条紫色细线之中。
随着最后一缕骨粉飞入细线细线躯体之中,只见空中的“闵子骞”双眸忽的一闪,似乎突然有了生气一般,缓缓抬起右臂,伸出右手后捏了个古怪法决,同时口中嗡嗡低喝出一声法咒。
无风起浪,弥漫着整个大厅,层层叠叠的鸿蒙紫气突然一震,便飞速向巨大人像汇聚,短短数息时间之后,一名身高满丈,身上数道紫气金光萦绕,散发着毁天灭地般惊人威压的“闵子骞”,便在半空中重新活了过来。
“哈哈哈!”
眼见身前闵子骞发生如此异变,魔头厉惊天发出一阵狂笑,随即说道:
“肉身成圣,没想到七百年后还会遇到这么不知死活的圣贤庄门人,你在还没突破天命境之前,就强行将肉身融入浩然圣像之中,就算你闵子骞借着以牺牲真元的代价,今日可有强行胜过了我,从此以后,你也永远失去了进入逾矩境的资格,这辈子注定长生无望了!”
半空中周身散发淡紫色光芒的闵子骞,缓缓落回地面,左手向身前厉惊天凌空一握,似乎是为厉惊天又加了一层禁锢法术,右手五指伸张向后脑一拍,嘴巴一张,吐出一团金色光芒,金光散去飞到闵子骞身前,现出一杆平平无奇的毛笔。
厉惊天早在七百年前就和圣贤庄有过数次生死大战,对于这浩然圣像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不过他没想到时隔七百年后,还能再次见到圣贤庄中有人竟然不顾自身寿元流逝,冒险催动浩然圣像最激进的一种方法——肉身成圣,一时间还是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慨,又见到金光中那杆曾数次对敌的神笔之后,便立即说出了这笔的来历:
“想不到春秋笔竟然落到了你的手上,这笔七百年前曾被我圣教范松坛主所俘获,看来当年一战,他是死在你们圣贤庄的手中了。”
“当年的范松正是闵某所诛,在当年对战之时范松还妄想凭借此笔偷袭与我,可区区魔功又如何能够令春秋笔所屈服,范松偷袭奸计不成,反被我驱动春秋笔所镇杀,厉左使,晚辈今天就用这杆春秋笔,送你去和昔日同门团聚去吧!”
春秋笔乃是圣贤庄三大镇庄之宝,相传当年孔子仲尼便是用此笔写下《春秋》一书,故此笔以春秋为名,并在当年写作之时。沾染了圣人的先天真气,拥有笔写苍生,断人生死的无边威力。
闵子骞伸手接过春秋笔,在空中挥手写下一个大大的金色“儒”字,儒字之上每添一笔,闵子骞一丈高的肉身圣体便会缩减一分,儒字十六划写就之后,闵子骞已经恢复到了常人身躯大小,并且额发童颜的面容也在飞速衰老。
此时的闵子骞已经全身干瘪了起来,晶莹剔透的肌肤瞬间干枯,脸上已经皱纹密布,满头白发不停坠落,似乎仅仅一个“儒”字,已经将他全身精元都已掏空,身上磅礴气势也变得若有若无,极其微弱。
儒字写就之后,闵子骞似乎还嫌威力不够,又怒喝一声,将舌尖咬破,吐出一团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精血,并融入儒字之内。
空中儒字同时光华大放,暴涨数倍大小之后,雷霆般飞向此时根本动弹不得,已经是束手待毙厉惊天的头顶。
从闵子骞气绝倒地,到他临死之际,突然激发体内潜力瞬间便凝结出浩然圣像,到他出手制住厉惊天,并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写这出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儒”字,再到儒字飞临厉惊天的头顶,要将这盖世魔头一击镇杀。
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几乎是眨眼之间便已全部完成。
此时弥漫在大厅中鸿蒙紫气已经全部被闵子骞圣像收去,独孤煜被禁锢住的元气已经恢复运转自如,但他却被眼前情势急转的一幕惊诧的怔住,完全忘了逃命,直到厉惊天嘴角挤出最后一抹意味深长的邪魅鬼笑。
独孤煜才终于清醒过来,激发北辰印在身前形成一道护罩,同时拉着媖儿向后急速飞遁。
厉惊天所站地方正是逃出大厅的必经之路,无法逃离大厅之下,也只好尽量远离,凝聚闵子骞毕生功力,足以毁天灭地的一击。
不过巴掌大小的儒字在厉惊天头顶缓缓旋转,同时洒下一片片金色和紫色光华。
已经是死到临头,厉惊天似乎还想做些无谓挣扎,正在全力激发体内紫血魔焰和儒字光华相抗衡。
可先前还对儒家功法如同克星一般的紫血魔焰,在对上儒字光华时却变得不再神奇,数道魔焰刚刚升起便被金紫两色光雨所浇灭。
在儒字流转之下,厉惊天身上滔天魔威也在一同减弱,身形功法双双被困的厉惊天这时也不再继续口出狂言。
不可一世的嚣张跋扈神情,已经变得颓丧低縻,似乎用不了多久,这名圣贤庄曾经的生死大敌就会在浩荡儒字之下,被镇杀的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