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见到独孤煜如此委屈,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冲到圣贤庄去,把欺负了自己好徒弟的首恶元凶给亲手抓来。
但他看到独孤煜几乎生无可恋的憔悴面庞后,还是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将独孤煜先安慰着,拉入屋中后,焦急的关切道:“煜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圣贤庄里受了谁的欺负?师父我还从未见你有过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论你受了什么委屈都好,先告诉师父好么?”
独孤煜的双手紧紧抓着衣角,上等锦绣织成的道袍,已经快要被他有力的双手揉烂,在林华不停安慰之下,他才缓缓松开衣角,同时张开已经被咬的发紫的嘴唇,无奈的说道:“师父,煜儿得了病,得了一种不该得的大病!”
在独孤煜进门后,林华已经用神识检查过独孤煜的身体,他除了因为昨日受伤元气还有些亏损之外,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异样,身体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在没弄清独孤煜到底因为何事如此难过之前,林华担心触动独孤煜已经脆弱不堪的情绪,只好试探着问道:
“我这做师父也真没用,实在看不出煜儿得了什么病,煜儿你先告诉师父好不好,不论得了什么病,就算师父治不好,还有你掌门师伯和师祖在呢!”
独孤煜抬眼望向林华,此时的他满脸都是痛苦挣扎之色,与林华对视之后,又迅速将头深深低了下去,以极小的声音羞愧说道:
“煜儿觉得自己,自己多半得的是相思病,只怕没人能治得好了……”
林华听到独孤煜并没有真的得病,只是得了相思病,有了心上人之后,瞬间愁云散去,转为喜色,向独孤煜鼓励道:
“我的傻徒儿啊,这相思病叫什么病啊,快和师父说说,你是不是今日去参加讲经时,看上了圣贤庄的哪位姑娘了,只要你看上的那姑娘对你也有意思,圣贤庄里要是有哪个因为你是伏龙弟子,就敢阻拦你二人的好事,师父非跟他们拼命不可!”
独孤煜继续低着头,轻声道:“徒儿惦记的并不是圣贤庄的弟子,但是,但,也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煜儿你难不成是你遇上了拜入伏龙观之前认识的,已经嫁为人妇的青梅竹马了?”
独孤煜双手掩面,将整张脸都埋了下去,好半天才说道:“师父,徒儿,徒儿喜欢上的是一位男子……”
“这个,这个……”
听到独孤煜喜欢上了和他同样的男子,林华先是一愣,良久后才渐渐接受这个事实,但心中也觉得颇为为难,虽说世俗间龙阳断袖之事不少,但毕竟不为大众所接受,独孤煜要是真的和一位男子结成了眷属,以后也就免不了受到他人的非议,甚至还有牵连上伏龙观名誉的可能。
林华虽说有过尹天佑这个道侣数十年来一直相伴,但二人从未正式结亲,多年二人只是来一直默契相伴,共同修道而已。
说起关于感情的事,林华也是不甚了解,如今自己的宝贝徒弟身上发生了这样出人意料的事情,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但是见到独孤煜如此痛苦,做师父的又于心何忍,林华犹豫了许久之后,终于狠下决心,准备不顾一切支持自己的好徒弟。
林华将独孤煜拽着独孤煜的双手,令他坐直了起来,面对自己,深深吸了口气后,郑重的向独孤煜说道:“煜儿,喜欢谁,不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任谁也不能干涉你,就算煜儿你喜欢的是男子又如何,我们修的是天道,讲究順由本心,若是连自己真心喜欢的人都不敢面对,那还谈什么天道,没关系的煜儿,不论任何人反对你,阻止你,师父我都支持你!”
独孤煜像个受了好久的委屈,终于受到亲人认可,孩子似的,顿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投入林华的怀抱之中。
林华轻轻拍着独孤煜比自己还要宽厚的多的健壮臂膀,同时安慰道:“哭吧煜儿,哭过了发泄出来就好了,哭过了和师父说说你看上的人是谁,若是你不好和他说的话,由师父代你去说!”
林华说起这话时,心中也是一阵心虚,自己的徒儿喜欢上了男子,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也有同样的心思,但是自己身为独孤煜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若是连她都不支持独孤煜的话,那独孤煜还不……
独孤煜用衣角擦过眼泪,试图平复下自己不断的啜泣,半晌后才平静道:
“师父,师父你还记得当日宋之问来咱们伏龙观时,带着的那个人吗?”
林华眉头紧皱,面色一苦道:“煜儿你喜欢上宋之问的弟子啦?那这事可就有点难办了,他可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向来装的假仁假义模样,不过,不过煜儿你放心,为师既然答应替煜儿你做主了,就算是宋之问的徒弟也没关系!”
独孤煜将头低了下去,轻轻摇头道:“徒儿喜欢的并不是宋之问的弟子,而是当日宋之问带着的另一个人,那个人名叫意气生,师父你可记得当日徒儿曾问过您,徒儿见了那人之后心中突然有些异样的感觉,但师父你没有和徒儿解释,只说了一句徒儿傻,就不再理徒儿了。”
“哎呀,原来是那个意气生啊!我的好煜儿,你可吓死师父了!”
听到独孤煜说出“意气生”三个字,林华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壶来,足足喝了两大杯水来压惊,第二杯茶水刚刚入口,就开始忍不住大笑不已。
林华开始大笑后,一个没忍住,将口中的半杯茶水全部喷到了独孤煜的脸上。
独孤煜却不知道林华为何突然发笑,颇有些委屈的问道:“师父你刚才还说要替煜儿做主的,怎么开始调笑起煜儿来了?”
“哎呀~哎呀~哎呀~我的老天爷啊,我的好徒儿啊!你可是让师父白让师父担惊受怕,白下这么大的决心了,我的傻徒儿!那意气生明明就是是女扮男装,人家本来就是女儿身啊,我的傻徒儿!”
独孤煜整个人已经完全怔住,但双眸中却开始涌现出照人的光彩,只见他沉默了良久后,忽然伸手抓住林华的双肩,有些激动,却有有些害怕的追问道:“师父,你再说一遍,意气生是什么?”
林华则笑的更加肆无忌惮,已经在用手拭去狂笑而出的眼泪,她挥出拳头重重打在独孤煜的胸口:“你可吓死师父了! 你让师父再说上一百遍都行,意气生是个女子!我的傻徒弟,我还以为你早就看出来了呢!”
独孤煜已经激动的双手都在颤抖,又问了一遍:“意气生不是男子,是女子?”
“当然了,我的傻徒弟!”
此时的独孤煜似乎重获新生一般,先前心力交瘁的样子顿时变成了满面春光,站起身来又向林华确认道:“师父你说的,是真的吗!”
林华已经笑的前仰后合,快要背过气去了。
“瞧你这傻样,观里练功那么苦,从来也没见你有过方才那种肝肠寸断的样子,快跟师父说说,你这个小秘密藏在心里有多久了,是不是第一次见面就瞧上人家姑娘了?”
独孤煜惨白的脸上已经换成了羞愧的红色,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徒儿我也说不好,就是今天再次见到她的时候,有那么一会,我俩的眼睛忽然四目相对,像再也分不开了一样,真要说喜欢的话,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虽说徒儿并不觉得龙阳断袖有什么错,但是徒儿毕竟从小就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子,这一路上徒儿心中真是挣扎了好久,都快要徒儿我给憋疯了,除了和师父我也实在不知道该去何人去说这烦恼,好在这烦恼总算是解开了。”
林华的脸上已经充满了好奇,再不理独孤煜的精神刚刚经受过大起大落,直接八卦的问道:
“你快跟师父说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你又是怎么和那意气生的眼睛对上的?”
“但是师父你只不过见过她一面而已,你又是怎么还知道的呢?”
林华斩钉截铁的道:“你放心吧,师父我也是女人,那日意气生是女扮男装师父我是绝对不会看错的,你快说说,你今天明明是去圣贤庄参加讲经的,怎么会遇上了意气生,你俩又是怎么有机会私下独处的?”
“师父,你这问题问的也太多了,让我怎么回答啊,再说我要是说了,师父你可别笑徒儿啊。”
林华面色一正,又摆出了长辈的样子来:“我这做师父的可以替你参谋参谋女孩家的心思嘛,怎么会笑你呢,你先说说今天你俩是怎么遇上的?”
与此同时,洛阳皇城内一处酒馆中。
依然男装打扮的意气生正撅着樱桃小口,向一旁不停喝闷酒的丛钰云抱怨道:“丛姐姐,你要是走的不那么决绝,现在就不会一个人坐在这喝闷酒了,你明明喜欢他,他又亲过你,证明也喜欢你,那你见到他之后为什么还要跑呢?”
不过半个时辰,丛钰云已经喝光了三大坛酒,脸上已有三分醉态。
“别以为丛姐姐我不知道,你是怨丛姐姐把你拉走,没有机会和你的小情郎去说悄悄话了吧!”
一滴酒都未沾的意气生立刻捂住已经红的发烫的脸颊,娇怒道:“丛姐姐人家陪你喝闷酒,你还调笑人家!”
丛钰云哈哈大笑后一晃已经喝空了的酒坛,向小二吼道:“拿酒来!”
“哎呀,今儿个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个的都跟喝酒不要钱似的,我说你俩身上带的酒钱够不够啊,我可告诉你,现在后院可还压着一个喝了酒,付不起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