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娄室已经横扫河东,除了张克戬所驻守的平阳府和周边州县,河东州郡全失,府州折家,率领主力退入陕西。麟州杨家全军覆没,家主杨震,年轻一代的杨居中、杨执中战死,只有杨存中跟随祖父杨宗闵在京兆府,逃过一劫。整个陕西六路的情势都紧张起来了。
呼延家两代男子,在府中大堂做成环形,商讨军务。
呼延庚听着伯父的中军官在下面讲着,心中却安定了一些,因为河北大战的原因,这一次进入陕西的金兵居然只有完颜娄室一路,总兵力两万余人,只有另一个时空上的一半,真正的女真兵可能不满八千。
“宣抚司以令鄜延路路经略使王庶率领环庆刘光世、延州我呼延家、府州折可求等三军,伺机与完颜娄室决战。”
中军官汇报完了,呼延庚心里咯噔的一声:左翼刘光世,右翼折可求,画面太美不敢想象啊。
心里这么想着,他抬眼望着堂上的呼延家诸将。
伯父呼延骤与父亲呼延驰并肩坐在上首,伯父是观察使,父亲是遥郡防御使。比呼延骤年长的两位伯父都已经阵亡了。
自己坐在左手边第一位,因为团练使已经是呼延家年轻一代中勋位最高的人了,这个勋位已经完全盖住了庶子的缺陷,即使呼延庚现在跑出去自立门户,礼法上也没有什么问题。
呼延庚下首是以呼延孟康为首的三名庶子和四名旁支,他们的对面则是呼延伯康、呼延仲康等六名嫡子。
延安呼延家康字辈成年的共十七人,号称十八罗汉,其中有三人——包括呼延庚的同父大哥——已经阵亡。呼延伯康与呼延庚同父。
呼延伯康是武翼大夫,呼延孟康是武义大夫,也就是邱穆陵仲廉等三名家将的官阶,已经追上延安呼延家的嫡长子和庶长子。还是那句话,将门世家子弟,拿一条枪上阵取功名,嫡庶之间的差别没那么大。
呼延庚偷眼观察着对面五名嫡子,听到要大军出战的消息,年纪小的几个跃跃欲试,已经三十四岁的呼延伯康面有忧色。
呼延骤在堂上说道:“河东已失,鄜延军北有西夏,东有金贼,南面永兴军若失,则延安三面受敌。”
呼延伯康在堂下问:“孩儿听闻折府州已经退入鄜延路,不知现下有何变故?”折府州就是折可求,折家世镇府州,折可求是这一代的家主。
“折府州将家眷送来了延安,可能还在路上,这几日就该到了吧。”
“若是折府州的家眷在延安,那儿子还安心些。”呼延季康在下首说,他才十五岁,童言无忌嘛。
呼家众人听了都笑,折可求两次转进的事情,在鄜延路可没什么好名声。
“小子,在内堂不可乱讲话。”呼延彦康的生母是折克行的女儿,折可求的妹妹,他的生父宣和元年在統安城随刘法战死,听到堂弟说舅舅的不是,便站出来维护。
呼延骤喝止住孩子们的争执,继续说正事:“王经略以调遣泾源军都统制曲端所部,前来增援。”泾源军主力随种师道伐辽,救援汴京,后来又随种师中在榆次全军覆没,重新组建的泾源军在靖康二年跟随范致虚救援汴梁,在洛阳附近被完颜娄室击破。现在曲端所率领的泾源军是第三次组建的了。
呼延伯康道:“娄室已过同州,泾源军从原州过来,尚需时日,只怕指望不上。”
呼延骤道:“陕西六军,永兴军要守京兆府,泾源军、熙河军、秦风军要么正在重建,要么路途遥远。新环庆军也在整编。老环庆军被刘衙内带着在鄜州,王经略已经亲自去联络。”
堂下众人都不说话,但自刘延庆始,环庆、鄜延两军的合作就没顺畅过。
“爹爹的意思,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呼延骤不回话,而是对呼延彦康说:“老三,折家老太君估计快到了,这些天你带些儿郎出城去接一下。”他又叫自己的长子呼延仲康,“老二,和内宅说下,折家老太君到了,各种物事快些准备,不可失了礼数。”
呼延骤接着和呼家子弟商议战守任务。呼延庚安静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呼延叔康站出来,他建议会齐环庆、鄜延、麟府三军,与完颜娄室决战。
现在延州呼家本部三千,其他各处禁厢军弓箭手六千,总计九千人。要单扛完颜娄室两万金兵,有点难度。但若是以呼家军守延安府为铁毡,以外援的刘光世、折可求、甚至曲端为铁锤,就兵力数量而言,的确可以将完颜娄室聚歼于延安城下。
但问题就在于,刘光世、折可求、曲端三人来不来呢?
呼延季康又童言无忌了,“孩儿愿效班定远。”他要向经略使王庶请经略印信,向折家老太君请断珏剑,然后到折可求军前勒令他到延安会齐。断珏剑是神宗当年御赐给折家的。
“折府州若不来,你要将他斩首?老幺,你先下去玩耍,待为父商议定了,再为你分派差事。”
呼延季康不情不愿的退下去了。呼家众人继续商议,突然门子来报,鄜州刘光世送了一封信来。呼延骤赶紧让信使直接送到大堂来,他有话要问。
信使来了,先行礼,将信呈上来。呼延骤看完新,脸色怪异,把信交给呼延驰。呼延驰看过信,说道:“兄长先问问信使。”
呼延骤便问道:“你家将主送信来,可曾嘱咐过别的话?”
“我家将主南下增援京兆府,去得急,将鄜州仓的粮食取作军粮,以后有机会定当厚报,请呼观察,呼防使不要怪罪。”
他这一说,饶是呼家治家如治军,几个年轻子弟也不由得啊了一声。
“没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你先下去,待会我写封回信,让你带去。”
信使退下去后,呼延伯康道:“爹爹休得忧虑,娄室不一定会来延安,多半奔京兆府去也。”这话其实有道理,京兆府长安,是河西最富裕的地方了。而且兵少,人人都知道桃子捡大的摘,柿子捡软的捏。
京兆府归永兴军驻守,呼延仲康便询问永兴军的情况。
呼延骤道:“去年年初的时候,范安抚在洛阳大败,五万人溃散,多半是永兴军,吾从京兆府回来,永兴军不过九百儿郎。”
九百人,防守长安这样的大城,能把一面城墙站满吗?
“难怪刘衙内在信里说,是永兴军经略使唐重请他南下。”呼延驰叹了口气,看来鄜州的粮草只能送给刘光世了。
河西六路,各不统属,除去各路经略使外,还有宣抚判官张浚、西河访察使张灏有统御诸军之权,张浚现在原州督促泾源军,张灏本在京兆府,但他发的几道文书都没人搭理,只得亲自去了西边调取援军。
呼延骤道:“一面联络折府州,请他协同作战,另一面延安府加紧防务,不过两万金贼,以我九千呼家军,未必守不住。”
“永兴军那边,还需派人探听消息。”
呼延骤向呼延庚看来。现在不用负担防御任务的,只有呼延庚带来的三百骑兵了。“庶康可愿往京兆府一行?”
呼延庚领命。
呼延驰道:“孩儿,你是宣抚司走马,无论西河访察使,还是永兴经略使,都调遣你不得,伯父派你去京兆府,进退取舍,由你自己拿主意。”
呼延庚点头称是。和张婵道别,将高鹭留下与张婵作伴,呼延庚就带着高宠和李孝忠往京兆府去。
元月底,呼延庚到达京兆府,高宠率军在瓮城安营,呼延庚到府衙去见唐重。
建炎元年八月,唐重接替范致虚为京兆府知府,永兴军路经略制置使,守卫关中。唐重却没有陕西制置使或是陕西宣抚使的头衔,他只能管理永兴军路,无权调动沿边五路兵马。
而且范致虚在洛阳溃败后,河西残部纷纷返回原驻地。刘光世和张深率军返回陕西后,刘光世留在了鄜州,而张深则率部去了熙河军。留在永兴军唐重麾下的战兵只有千人。
唐重几次上书,言道“虢、陕残破,解州、河中已陷,同、华州沿河与金人对垒,边面亘六百余里。”
“本路无可战之兵,乞增以五路兵马十万以上,委漕臣储偫以守关中。昨范致虚会合勤王之师,非不竭力,而将帅各自为谋,不听节制。乞选宗亲贤明者充京兆牧,或置元帅府,令总管秦、蜀十道兵马以便宜从事,应帅守、监司并听节制。缓急则合诸道之兵以卫社稷,不惟可以御敌,亦可以救郡县瓦解之失。”
唐重几次要求节制五路兵,朝廷都没有同意,只让他受张浚节制。
张浚本人有相才,但并不会打仗,以前只是太常寺主薄,威望资历都不够。现在河西六路经略使,泾原经略使席贡、秦凤经略使赵点、熙河经略使张深、环庆经略使王似皆阳奉阴违,而且泾源军的军权在曲端手中。张浚现在原州整顿泾源、秦凤、熙河三军。
呼延庚面见唐重,问道:“刘防使驻扎在何处?”
“刘防使?刘光世吗?未曾见到他的军马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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