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魔法舰船驶离了海岸线,朝深海进军,这里有一小段跨洋线路,也是越洋航线的第一道难关,是本地渔船的禁区。
一些学生虽然自小在海边长大,却也没有如此深入风暴大洋。
看到漫天漫地的蓝,看着船尾激荡的白色浪花,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许多学生根本没有看书的心情,趴在窗边望海,要不是护卫的阻拦,这群人恐怕要冲到甲板上又叫又跳。
相比之下,因为查理的房间最靠边,相对最为安静。
十来岁的少年男女思想相对单纯,只要感觉对,就会忽略身份上的差异,一番接触,查理认识了几个朋友,简单知道他们的来历,他们和其他人不同,查理能感觉到真心实意。
千雪,来自远方的艺术之都浮士德,是千年帝国著名的历史人文古城,看她高贵优雅的气质,就知道出身必然不凡,只是没有透露出来。
歌斯塔兄弟,科林与戴维,海内斯一名侯爵的双胞胎儿子,是帕维尔家族的盟友。
青瞳,来自邻国澜沧帝国,是一个有着千年传承的古国,只不过近些年没落下来,成为千年帝国的附庸。
也认识一些其他的同学,例如:
索菲娅,来自帝国第一军事主城罗马,据称在军方有深厚的背景。
费伦,门萨财阀的子弟,他父亲与铁血大公同属于黄金海岸同盟,也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
总之,这里面的人不光天赋卓绝,各个背景都不简单,相对来说,查理算是其中最“平庸”的一个。
此刻,查理坐在桌前,手里托着的正是那本《全系初级咒语》,看得入神。
果然是本好书。
纸张是羊皮纸,平滑结实,书写有质感,能充分呈现墨汁的饱满和层次感,对于手感和视觉都是一种愉悦的享受。
更关键的是,每个咒语都附带一个魔法镜像,手指触摸到书页中的魔法铭文就会触发魔法景象的投影,可以看到老师发音的口型,听到完整的咒语音节,正好弥补查理掌握法术不多的遗憾。
初略扫一遍,发现它包含奥术、冰霜、火焰、自然、圣光、大地、雷霆,等各系别常见的魔法咒语,查理边看边学,掌握了不少实用的法术。
在查理看书的同时,千雪一直坐在他对面,单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窗外。
良久,她不觉感慨:“开始还觉得新鲜,看久了觉得好无聊耶,一望无际的水,而且,云彩也好特别,像一条滚起来的脏毛巾,黑压压的,看了就觉得不舒服。”
查理将视线从书本中抽离出来,望向窗外。
在船前行的方向上,一条宽约数十公里的水平管状云呈现在视野中,上白下黑,不断向前翻滚,场面蔚为壮观。
再看海面,幽深的海面开始摇晃,墨蓝的海水翻起雄浑的波涛,船体随大浪摇晃,摇得人坐不稳,在大自然之威面前,人和船显得如此渺小。
千雪死死抓紧桌面,稳住身形,眼中不由得流露出畏惧的神色,毕竟没经历大洋的风浪。
滚轴云!大凡海上出现这种云,便预示着暴风雨的到来。
查理皱起眉头,放下书,站了起来,沉声道:“恐怕要通知一下船长,风暴马上就要来了。”
“啊?!有这么严重吗?”
查理顾不上回答,直接冲出房间,跑上甲板,却见船头站了一拨人,领队老师和船长赫然站在船头上,静静矗立在大风中,任凭寒风雨沫刮在身上,看领队老师湿漉漉的发线,就知道他们已经出来蛮长时间了,那些老师有人凝神观察,有人拿着小巧的炼金仪表仔细地测量。
专家已经留意到天气的异常,查理也就放心了。
一众学生也感受到了大海的暗流汹涌,纷纷停下打闹,趴在窗台上观察外面的情况。
“降帆。”
“左舵三,进一。”
“装填紫河晶,启动水幕。”
“……” 一系列的指令下达出去,船速降了下来,风浪更大,船体却暂缓摇晃,显出魔法舰船稳定的特性。
接着,在船体中央的旗杆上流淌出淡蓝色的魔法能量,在顶端聚集,凝结成一个大大的光球,光球表面浮现水样的纹路,淡蓝色,氤氲发光,光球越来越大。
噗!
无声无息的光波爆散,从旗杆顶端撒下来一片淡蓝色的帷幕,和船舷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封闭的光罩,雨点和狂风立刻被拒之船外。
耶!
众学生暴起一阵欢呼声,魔法给与他们强大的信心,纵然面对大自然的风暴也不会动摇。
然而,下一刻海面风云突变。
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响,掀开了暴风雨的序幕,霎那间,风起云涌,乌云一浪一浪往前翻滚,豆大的雨点泼洒下来,于惊雷爆闪、驱散黑暗的瞬间,可见几米高的墨黑色巨浪往船头翻滚过来,声势着实骇人。
轰!轰隆隆!!
一声又一声的雷声炸响,震撼天地,顿时,让众学生面如土色,在无可匹敌的自然之威面前,人人自危。
这时,船上响起船长低沉的声音,通过炼金装置传送到船的每个角落。
“诸位魔法学徒,我是本艘舰船的船长史蒂芬,请大家不要惊慌,暴风雨是风暴大洋最常见的天气,我们见多了,这艘船特别针对风浪设计,永不沉没,请放心乘坐。
唯一要注意的是,风浪中,船体难免颠簸,请各位学徒待在自己的房间,锁紧门窗,固定自己,以防碰撞受伤。
风暴持续的时间内,尽量不要睡觉,等船驶出风暴区域,一切会归于平静。”
听到船长的话,学生们紧张的情绪平复了不少。
查理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千雪,忍不住说道:“你最好回房间。”
千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讪讪说道:“房间里一个人的话,有点……孤单。”
查理哑然失笑:“能把害怕说得那么清新脱俗,你真是厉害。”
千雪嗫噜一声,嗔他一眼。
“千雪,千雪!要不要来我的房间。”走廊上传来丹尼尔的声音。
一句话立刻引来众学生的笑声,这个邀请有点暧昧。
丹尼尔听到笑声,连忙解释:“千雪,我房间有六个人呐!男生女生都有,索菲娅也在,人多,大家相互照应,会更安全一点,我会保护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啊?”
“不用了,谢谢!我在这边挺好!”千雪远远回了一声。
“你在哪?!”丹尼尔的声音中一半是疑惑,一半是隐隐的愤怒。
千雪顿了顿,咬咬嘴唇,回道:“在查理的房间。”
外面立刻安静下来,走廊里酝酿着一股暧昧的气息。
查理摊开手,说道:“大姐,你何必呢?是要他彻底把我恨到骨子里啊!”
千雪笑嘻嘻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耶!他恨你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谁让你揍了他!”
查理无言以对。
不经意间,他转头看向窗外,脸色微变。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豆大的雨点砸在光幕上,簌簌无声,打出一圈圈涟漪,雨水只是点缀,真正具备威能的是高达十几米的骇浪,夹裹数万吨的海水,从船右侧袭来,查理在船尾,正好看到右后方席卷而来的巨浪。
一波忽然涌现的巨浪,打了人一个措手不及!
查理迅速打开背囊,找出一条绳索,飞快在桌脚上缠了一圈,从千雪身后绕了一圈……
“你……你干什么?!”一瞬间,千雪身子一抖,脸上飘出两朵红云。
查理拉住她右手,沉声道:“右手抓紧这个把手,左手拽住绳索,抓紧了。”
“哦哦!”千雪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了,连忙回应。
然后,查理加快速度,麻利地关上房门,尚且来不及关闭窗户,船体已然发生倾斜。 高达十五米的深蓝色巨浪撞击船身,光罩被巨力扭曲变形,看得人惊心动魄,生怕在下一刻发生崩解。
顷刻间,船体剧烈摇晃,水平倾斜近80度,左侧船身直接浸没在海水中。
千雪右手一软,脑袋重重磕在窗棂上,一声痛呼,左手一松,整个人往窗外飞去……
而更让人心惊动魄的是,窗外所对的船体正是黑漆漆的海底,巨量的海水往内挤压光罩,几乎伸手可碰,千雪就一头往光幕上撞去,感觉要直接沉入海底……
呀!
刺痛耳膜的尖叫响起,千雪闭上了眼睛,谁也不知道人撞击在光罩上会有什么后果,会不会触碰到光罩的禁忌,让海水直灌进来,让所有人葬身深海。
查理一手拽住她的衣领,一手死死抓住桌沿,堪堪拉住她外坠的势头。
“抓紧我胳膊!”查理一声大吼,吼出来的声音被掩盖在滚滚雷声中,自己都听不到,也不知道千雪有没有听到,可千雪的双手却真的抱住了自己的脖子,紧紧的,将动人的脸埋在脖颈间,微微发抖。
啊!!
隔壁也传来几声惊声尖叫,身体撞击在木板墙壁上,咚咚作响,好在他们门窗禁闭,没有飞出房间外的忧虑。
船长已经发了警告,没有听从的学生必然会吃到苦头,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施以援手,只能依靠自己。
转眼间,在炼金稳定装置的作用下,船身翻转,一具娇躯狠狠砸进查理胸口,千雪的脑袋直接撞在查理下巴上,一口咬到舌头,生疼,咸咸的,出血了。
查理呲牙咧嘴,吐出一口浊气,将她身体扶正,趁着船体稳定的瞬间,飞快将窗户锁了起来。
查理郑重告诫:“这次真的要抓紧了。”
千雪心有余悸,怯怯说道:“对不起。”
查理摇头道:“不,不是你的错,是我反应慢了,没及时关窗,其实,也是好奇,想看看外面的风浪,刚才差点出了大事,真是好奇害死猫啊!”
“啊?我……我不是猫。”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谚语,千雪睁大眼睛,连忙反驳。
查理报以一笑,他不禁想到了船舱里的情景,那里可没有固定自己的地方,现在要待在下面,那可真是遭罪了,一堆人和行李在船舱内翻转,绝对不是好的体验。
……
舰船在风暴中煎熬了两个多小时,当船体趋于平稳,一缕光从窗户缝隙中透进来,感觉天亮了。
每个人体力和精神饱受摧残,比做几个小时的体力活还要累。
查理推开窗,却见一轮骄阳斜挂半空,余辉撒在大海上,是金色的波浪,那么静谧,那么祥和。
“终于结束了。”查理感慨道。
“谢谢查理。”千雪冲他崭露笑颜,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两人的视线不禁触碰到一起,一起经历过一场劫难,都感觉凭空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千雪感慨道:“竟然只是下午,我都感觉在风暴中过了一夜!”
“是啊!”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敲门的声音。
查理开门一看,却见青瞳带着微笑的脸庞。
“刚才动静还挺大的嘛!”
千雪俏脸一红,走上前,摇摇她的手臂:“青瞳姐姐,还笑话我,刚才都吓死了。”
青瞳笑道:“你们已经算幸运了,我刚看到好多人都摔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看你们现在的情况还不错。”
千雪笑嘻嘻说道:“都是查理的功劳。”
查理和她打了个招呼,“青瞳,你还好吗?”
“我挺好,不过好像船出事了,风浪太大,船体的防护装置出了问题,需要到最近的岛上补给,找到合适的配件,不然,再来这么一场风暴,就危险了。”
“啊?!这么严重。”
就在这时,船长的声音再度响起,通报的正是青瞳所说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