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水寻道,长生已得。东去彼西,南下溆浦。
看起来是句没头没尾的话,但夹杂在苏尊回的信里头,必是个大用处,许是朝堂里的人得到的重要线索,苏尊将原件亲自夹在了回书中。
苏奴按着字面的意思,理解为念昔水寻求长生之道去了,并且已经得到长生之道了,先是往东去了彼西城,紧接着往南去了坐落于彼西城南侧的溆浦城。
便策马回了苏城,因得了这线索,觉得事情紧急,就算是到了苏城之外也没有回朝堂禀告一声,直接往苏城通往彼西的官道之上沿路开始重新寻找,果然是探听得了念昔水一行人的去向,并也真是如字条上所言,念昔水一行人先去了彼西,经彼西城一路行至了彼西沿海一个渔村,休整了一晚后又沿着海南下去了溆浦一个叫西洲的县,又在此地歇了一晚。
苏奴道:“念昔水一行人,便是在西洲县外的一个渔村没的踪影。因前一晚上他们有人与当地及附近渔民租了大约四十条船,约好了次日行船出海的时间,还许了丰厚的报酬,但过了时间渔民也没见他们来,渔民眼见报酬落空,白给人放了鸽子,集结着去找念昔水要说法,却见念昔水他们驻扎的营地空无一人,东西还在,篝火仍燃,火上烧制的早饭仍旧冒着热气,还未有人动过,满地都是血迹,但尸体却是不见了。”
花三听到此,一皱眉,这处倒是与那女子说的不一致的,问苏奴道:“你亲眼得见地上都是血迹么?”
苏奴点头道:“当地人带我去看过,满地的血洒得很均匀,厚厚涂了一层。当地人有血地盛产怨鬼,怨鬼缠人叫人家破人亡的传说,因此也不敢去动他们留下的东西,没人偷没人抢。营地整整齐齐,没有一丝纷乱,也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念昔水他们是驻扎在海边沙滩后的矮树林里的,血迹渗进泥里,矮树上原本开的白花都长成了血色,我叫人挖过底下的泥,雪泥厚近一尺,可见当时出血量之大。”
花三怔了一怔,心道,苏奴说的这些,那女子倒是没跟我讲过,只讲了念昔水一行夜里消失无踪,她既然清楚前因后果,为何却独独略过了这一段呢?
花三问苏奴道:“你可有寻到尸首?”
苏奴道:“周围十里我都寻过,没见人的尸首。渔民日日出海捕鱼,也没见海上有漂浮尸体。西洲县的沿海,海流颇为诡异,不管苏地是被驼行至了哪处,往西洲海里扔出去的东西,第二日必会被海水冲回岸上。因此当地渔民笃定,若是尸首被抛到了海里,不出两日必定会被冲回岸边,这二千余人的尸首必定不是在海里。我也曾担心尸首是被就地掩埋,但那处树林里的草地没有丝毫被翻过挖过的痕迹。”
花三道:“许是你去得太迟了,草又重新长了也说不定。”
苏奴觑她一眼,又觉得她这将他当做笨蛋的样子颇为可恶起来,回道:“我当时已叫人翻找过,泥地里头确无尸首。”
花三想了半晌,不知为何十分在意那满地鲜血又无尸首的事情,想起苗老药说过的在闫家里头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些莫名的巧合,问苏奴道:“可能确定那确实是人血么?说不得是他们所骑的马的血。”
苏奴犹豫道:“这确实是不能确定了,但满地鲜血,人又不见,当时先入为主的想法便是那二千余人的鲜血。”
花三喃喃道:“二千余人,这可是一支庞大的队伍啊,若是遭人攻击,怎可能一丝打斗痕迹都没有?若是全部遭人杀了,怎可能一具尸首都没留下?”又问道,“可曾有人听过见过异常?”
苏奴道:“念昔水这支队伍,来去一路都不惊扰百姓,凡事都是自力更生,路上未请过百姓帮助。他们在溆浦西洲驻扎的这处离村子有些距离,当地村民只看到夜里他们营地的篝火火光冲天,念昔水的人说笑谈天喝酒跳舞的声音很大,传到了村子里头,到夜很深的时候才平静下来,似乎是众人都歇息了,别的奇怪声音并没有听到。”
花三话里有话道:“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接了自家母亲重病的信,不即刻启程返家,反而去了溆浦也就罢了,还任着手底下的人说笑谈天喝酒跳舞,这倒像是一个在庆贺的样子。”
苏奴一怔,看着她,问道:“二姑娘可是知道些什么?”
花三摇一摇头,道:“你说的这部分,我不知道,或者说是我听说的这部分与你知道的这部分不一致。但我想,苏大人是亲自去查证的人,眼见为止,耳听为虚,一切还以苏大人的话为准。”
顿了一顿,又道:“只是这满地鲜血却不见尸首的事情,我在湘地的时候倒也是听过一桩差不多的。”
苏奴问道:“可是闫家被灭门那件事?”
花三一挑眉,奇道:“苏大人竟也知道这件事么?”
苏奴道:“我从溆浦回到苏城之后,苏尊也让我看了朝堂密报里的这一件怪事,因为与念昔水这一件差不离,我印象深刻了些。当时苏尊也差我去湘地查证了一番。”
花三又一挑眉,奇道:“苏大人竟还去过湘地?”
湘地排外,对朝堂敬而远之,从来不肯被朝堂支配,居然让苏奴进去了?她在湘地那段日子,净听青浦说的尽是朝堂来的人如何叫他们婉拒不得入内,端的是一副清高又自傲的“朝堂奈不得湘地如何”的模样,也没听过朝堂真有人进了湘地查探湘地贵人闫家的事情啊。
苏奴道:“因闫家……”觑了一眼花三,似是不好说。
花三便想到大公子说,闫家与荣家原是同一源,都自西南边陲而来,据《舆记》所载,两家本是姬姓,因拥立不同君主才分裂。便与苏奴笑一笑,道:“我也曾听过闫家的来历,闫家到湘地也有近百年了,是苏太太太尊安插到湘地去的吧。”
苏奴惊奇,点一点头,也不隐瞒,道:“确是如此。”
花三想了一想,问苏奴道:“是以闫家后头那场大火,是苏大人放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