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堪称绝美的少女这般的举动大大的出乎了徐寒等人的预料。
徐寒与蒙梁互看一眼,又看向身后赶来已经扶着气息孱弱的王阳明的秦可卿一眼,几人的神情都是既诧异又古怪。
徐寒沉着眉头思虑了良久,终是沉声问道:“古魔...是什么?”
此刻那少女跪伏在徐寒的身侧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她听闻此问,抬头看向徐寒眨了眨眼睛,疑惑的言道:“古魔自然便是古魔。”
那女孩的模样本就生得漂亮,此刻那乌黑的眼睛睁得极大,一脸的疑惑,旁人见了这般模样却是只能生出满心的怜爱。
但徐寒却不敢大意,之前女孩被那仙人造出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股阴冷的气息虽然已经因为女孩的出现而散去,但那不寒而栗之感却也犹然在心。
徐寒朝着蒙梁以及身后的秦可卿等人使去一道眼色,示意他们暂且退下。然后他这才再次问道:“你称呼我为帝君?”
“对啊!”女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徐寒等人的小动作,在那时依然毫不迟疑的回应道。
徐寒见诸人都退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这才将心放下了些许,嘴里问道:“帝君又是什么?”
而与此同时,他周身已然暗暗运转起了体内的力量,警惕的看着那女孩。
行了这么多路,见过他们多人,徐寒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女孩生得人畜无害便真的人畜无害,他隐隐觉察到这女孩绝非善类,但他更想借着这个机会问出一些关于他自己身份的些许东西。
毕竟无论是那位仙人离开时所说的话,还是徐寒方才从那女孩出生的肉球中所感受到的气息,都无一不是在告诉徐寒,眼前这个诡异的女孩与他之间存在着一些难以言明,却真实存在的联系。
“帝君?”女孩歪起了脑袋,很是奇怪的说道:“帝君就是相柳的王...就是相柳的一切...”
这样的回答对于徐寒来说没有半点的帮助可言,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隐隐觉察到,女孩嘴里的帝君很有可能便是自己体内那尊魔神的名讳,她将自己认成了他,徐寒不敢戳破她这样的认知。要是激怒了这女孩,那徐寒想要从她嘴里套出些什么的计划便得泡汤。
而自己究竟是什么,这样的困扰一路走来只是越来越重,却从未有人为徐寒解惑过。如今这样的机会摆在了徐寒面前,他不仅要问,还想要问个明明白白。
因此在那时他皱起了眉头,脑子里不断的来回想着当如何让眼前这个名为相柳的女孩说出些什么。
但这帝君也好,古魔也罢都是今日第一次听到的字眼,他对此一无所知,加上太过在意的缘故,素来机敏的徐寒在这时却是陷入了迟疑,一时间尽是不知当如何发问。
女孩却也并不催促,她歪着脑袋打量着徐寒,乌黑的眸子中既有好奇,又带着一股夹杂着敬畏与恐惧的狂热。
然后,在二者十余息的沉默之后。
“帝君是在想怎么问我吗?”那女孩竟是忽的言道,俏生生的声音响起,一语便洞穿了徐寒的心思。
徐寒的心头一凛,他本觉得这女孩方才苏醒,似乎并无法辨认他与他体内那神魔的区别,故而想要不否认此事,以此询问,但听这女孩所言似乎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
想到这里,徐寒的衣衫陡然开始鼓动,体内的剑意在那时便要破体而出。
“帝君想要杀我,相柳给你杀了便是。”女孩瞟了一眼徐寒以及作势便要唤出长剑的手,轻声言到,语调中并无半点的恐惧或是愤怒之意,反倒是说得极为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陈述着一件与之毫不相干的小事。她说着,却并不去管听闻此言,身子明显紧绷起来的徐寒,而是歪着脑袋,带着些许笑意的再言道:“可帝君不想问问我什么,再杀我吗?”
徐寒的额头上浮出了冷汗,他的心思似乎完全被眼前这女孩所洞穿,虽然此刻这女孩并未展露出半点气势,但越是如此,她便越是给徐寒一众深不可测之感。
他在那时咽下了一口唾沫,语调有些干涩的问道:“你看出来了?”
“什么?”女孩不明所以,看向徐寒的目光依然写满了疑惑。
“我不是他...你说的那个帝君。”徐寒在心底衡量了一番得失,终于还是如此言道:“他只是在我体内而已...”
这并非徐寒莽撞,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对方既然说出了方才那番话,显然便已是看清了他根底,继续瞒下去想来也无半点益处。倒不如开门见山,到时候是战是和,自有定论。况且他并不认为那位仙人造出这样东西会是真的出于好心,帮徐寒解惑。
因此,在说完这话的同时,徐寒的双眸之中神光涌动,木匣之内那把神剑也已然蠢蠢欲动。
但饶是到了这时,那女孩却依然未有对徐寒表现出半分的敌意。 她神情古怪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寒,然后轻声言道:“帝君再说什么?帝君就是帝君,没有谁在谁的体内,帝君只是还没有睡醒而已。”
徐寒不解她此言何意,但见对方没有出手的意思,他也未有打草惊蛇。
那女孩却似乎看出了徐寒的疑惑,她在那时转头看向周遭的诸人,目光却忽的停在了那秦可卿的身上。她眉宇间的疑惑在那时尽数散开,于是她缓缓伸出了手,如玉一般的手指指向了秦可卿。
“帝君说的是她吗?”她轻声言道。
徐寒自然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但本能的见她将目光投向秦可卿等人,徐寒方才按下的杀机在这时却不可避免的奔涌而出。
“帝君放心,相柳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她掩嘴笑道,“帝君不喜欢的事情,相柳绝对不会做。”
大抵是为了要让徐寒放下戒心,那女子在说完这话后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随即站起了身子,她一头黑色的长发在那时垂下,遮住了赤裸身子上的要害部位,然后她朝着徐寒盈盈的施了一礼,言道:“帝君和她并不一样。”
“她是被有心人造出来的容器,而帝君生来便是帝君。”
“容器?”听闻这话的徐寒脸色一变,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秦可卿体内那股可怕的又与他体内几乎如出一辙的力量。
“嗯。”相柳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她的手伸出,轻轻一拨,漫天的黑云顿时散去,那盘踞在长安上空的亡龙之相顿时浮现在了徐寒等人的眼前:“帝君你看。”
“那是这方世界气运汇集而成的相。”
“一半的人,一半的妖,加上上古得了天地造化的妖族的精血,再添上一丝天地气运,便成了咱们最好的器皿。”
徐寒的心头大震,语调也在那时变得干涩了起来,他怔怔的言道:“你是说,所谓的半妖神种其实是...古魔复苏的容器?”
相柳似乎并未察觉徐寒那难看到了极致的脸色,她笃定的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回应道:“自然。不然帝君以为那些力量究竟是从何处而来?这世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也自然没有凭空而来的力量,他们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借给他们的。”
咕噜。
徐寒咽下了一口唾沫。
一股从里自外的彻骨寒意在那时将他尽数笼罩。
若是相柳所言非虚,那半妖神种最终的归途便是被这些所谓的古魔附身的话...
森罗殿能够造出足够多的半妖,这袭击剑陵的八万半妖大军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且他们拥有亡龙之相,近乎侵吞了天下近半的气运,如今他们便只差那一道妖君精血了。如果真的让他们找到了捉拿妖君的办法,造出了成片的大军,那么后果是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凶剑如今还在他们的手上,没有凶剑,森罗殿想要杀了妖君绝非易事。
徐寒想到这里,压下了自己心头的忌惮,沉声又问道:“所以那个太阴宫上的神无双是你们的人?他做这些就是为了让你们降临这方天地?”
据徐寒所知,所有关于半妖神种的制造办法从一开始便是那位神无双所泄露出来的东西,徐寒的怀疑自然不是无的放矢。
相柳闻言,在那时微微一笑,言道:“帝君这话说得不对。”
“其一神无双是个什么东西?最多只能算是一个使徒罢了,就凭他想要成为我们的人,差得太远。”
“其二我们无需降临此方天地,这个天地从诞生之处我们便存在,这个天地便是为了囚禁我们而筑起的囚笼。”
“其三...只要我们想,我们随时都可以降临,只是这方天地的生灵着实太过孱弱,无法承载我们的力量,故而我们需要引导他们为我们制造出一具具完美的载体。”
“譬如帝君在意的那个女人,我们若是想要侵蚀她的身体随时都可以做到,但她虽然已经足够稳定,但还差上一些,若是真的完全降临在了她的身上,不出十日光景,她的身躯便会因为无法承受我们强大的力量而死亡。但帝君不用担心,纵观万域星空,每个生灵都有自己的欲望,而只要有欲望,便最终逃不出我们的手掌。”
“你看那些人,他们将信将疑的造出了半妖,我们便给那些半妖一点点的力量,他们便欣喜若狂,然后愈发痴迷的为我们寻找上古妖族的精血,收集这方天地的气运。最后等他们做完了这些,我们便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让他们知道究竟谁才是主人,谁才是奴仆...”
“待到那时...”说道这里,相柳那张漂亮的脸蛋忽的变得扭曲,一道道浓郁的煞气浮现在了她的眉宇间,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沙哑的语调言道:“我们便可继续我们应有的使命!!!”
徐寒无法理解相柳那心中忽然涌出的愤怒,但他却能感觉到对方在言语中对于那位神无双的轻蔑。这样的轻蔑并非刻意伪装出来的东西,而是发自灵魂的漠视。很明显,在这些所谓的古魔的心中那高高在上的无上真人似乎也不值一提。
“使命?你们要做什么?”徐寒又问道,心底却莫名的有些惴惴不安。
“不是你们,是我们。”相柳眯着眼睛笑道,那美若天仙一般的笑意落在徐寒的眼中,却让徐寒莫名的觉得寒意顿生。“我们生来便是为了毁灭与杀戮,我们的使命自然便是冲出这方天地,毁了这可笑的万域星空。”
徐寒虽然对于这样的回答已经有所准备,但在看见说出这样话时那女人脸上无比淡定的笑容,他还是不由得心头一沉。嘴里也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相柳挥了挥手,那被她拨弄开的云层再次归来,掩盖住了那条巨大的亡龙之相。
她颇为歉意的再次朝着徐寒行了一道古怪的礼节,然后言道:“帝君还未苏醒,我给帝君说得已经足够多了,再说下去对帝君便没了好处。”
然后,在说罢这话之后,她挺了挺自己的胸脯,那对丰满的凸起随即在那黑发下若隐若现,而她颈项也随即裸露在了徐寒的眼前。
她脸上的神情变得狂热了几分,言道:“现在...帝君可以杀我了。”
徐寒虽然一直与这相柳不停的交谈着,但心底的警惕却从未有放下过,他甚至已经想好一旦解开他所有的疑惑,他便会抢先出手杀了这古怪的女子。但他却未有想到,女子在主动停止了这番交谈之后,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时间徐寒也摸不清这女子的目的,顿时迟疑了起来。
相柳却在那时朝着徐寒眨了眨眼睛,疑惑道:“帝君不动手吗?”
“你这是何意?”饶是到了这时,徐寒也并不相信这被那仙人召出来的东西会如此简单的便引颈受戮,故而他沉着脸色看着对方,嘴里喝问道。
“帝君想要杀我,所以我便让帝君杀。对于古魔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了取悦帝君,我们能毁灭一切,这也同样包括自己。”相柳平静的看着徐寒,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我知道帝君很奇怪,毕竟帝君还未苏醒,以这方天地生灵的逻辑很难理解,但等到帝君苏醒那一天,一切都会明了。”相柳看徐寒依然一脸狐疑,便又言道。但说完这话,似乎是觉得这样的说辞依然无法让徐寒明白,故而她又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又言道:“换个帝君能够理解的说法吧。”
“帝君杀了我,我体内的魔气便会遁入帝君体内,滋养帝君,与帝君融为一体。这样一来帝君便会变得更强大,也会更早更快的苏醒过来。按照这方天地的生灵逻辑来说,我的死便是为了让我们归来那一天来的更早。所以,帝君就不必迟疑了,杀了我吧。”
说罢,那相柳脸上的神情变得肃穆了起来,就像是要迎接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大仪式一般。
这大概是徐寒这一生中遇到最古怪的请求了,但他在停了这相柳最后一番话后,倒是对于她求死之心没了怀疑,可是对方已经说到了这样的地步,徐寒又如何能够杀她?
“我不是你说的帝君,我也不想让他苏醒,所以我不会杀你。”徐寒微微思忖之后,便出言说道。
相柳看着徐寒,对于这样的答案并未表现得太多的诧异,她微微一笑言道:“不,帝君今日一定要杀我。”
徐寒皱了皱眉头,他对于这相柳所言的一番话并不完全相信,但最后这杀了她可以唤回她口中的帝君的言论他却是笃信无比。而越是如此,他自然越不能让对方如意。
“你既然能够看穿我的心思,那你就应该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动手的。”徐寒再次言道,以期试图打消这相柳的念头。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相柳闻言,脸上露出了苦恼之色。她低下了头,颇有些自怨自艾的言道:“虽然帝君未有苏醒,但相柳也不想做出半点让帝君不开心的事情...”
“可是若是帝君执意如此的话...”
她说着这话低着的脑袋再次缓缓抬起,那时她那双乌黑的眸子被漆黑之色彻底侵染,那股之前笼罩在诸人头顶的阴冷气息随即荡开,再次笼罩了整个天地,在那样的气势之下,徐寒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似乎这方天地都在那样的力量下颤抖了起来。
然后,相柳一头乌黑的长发开始无风自动,高高的胡乱扬起,而她黑发的身躯上却飞速的被覆盖上了一道道黑色鳞甲...
紧接着,她的身后伸出了一道道血肉化作的触手,鳞甲覆盖上那些触手,最后化为了一只只气息阴冷的毒蛇。它们围绕在相柳的脑袋附近,朝着徐寒吐着信子。
这时,相柳朝着徐寒微微一笑,那可人樱桃小嘴随着她扬起的笑容裂开,化作了一道生满了利齿的血盆大口。
然后,她狞笑着言道。
“那我就只能逼帝君如此做了...”
这话一落,她身后的数道毒蛇便在那时豁然而动,在徐寒惊诧的目光下,直直的杀向蒙梁与秦可卿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