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宁鸿远很清楚考验自己时刻的时候到了,这一刻他必须拿出一点神剑宗少宗主的风度和坦诚,否则这一场盛会便会很难继续下去。
此间难处,宁鸿远忽然想起父亲所秉承“阳谋”的实事求是四字,心领神会。
随后,他立即面朝众位慕名而来的英雄好汉,双手额拜,鞠了一躬,朗声回答道:“晚辈青年时期不太懂事,说话的确少年轻狂了些,刚才又犯了老毛病,实在是因为第一次站在这样的场面,太紧张了,如果晚辈言语有失,还望各位英雄好汉不要与一个乳臭未干的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见识,今天盛会之际,各位英雄好汉,可不要因为晚辈的几句不敬之词扫了雅兴还望各位在座前辈不吝赐教,如果能够上前一战,提携晚辈在武境方面的造诣,晚辈自当勉励感激!”
场内众位听宁鸿远这么一说,方才对宁鸿远年少轻狂的态度突然发生了转变,堂堂神剑宗的少宗主看来还不是想象得那般年少轻狂。
这一刻,他们无不点头称赞,将方才那般年少轻狂的开场白忘至九霄云外。
这一下,场内众位外客不禁相互之间点头一笑,心中所有所虑早已经荡然无存,宁鸿远的这般自我承认错误,虽说让他们感到非常意外,但是这些话听起来总是那么舒服。
天域毕竟不是蛮夷之邦,就算天下大乱,他总归还是有些礼数和规矩的,宁鸿远自知想要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帮助父亲一统大业, 就需要适应这样的文化,如果换做是那与神剑宗毗邻的“大月氏”,只需要杀人立威,众人便奉你为神明,何须这般拐弯抹角呢?
可是这是天域,不是荒野蛮夷啊!
这一下,宁鸿远的这个认错态度博得了众人的赏识,那些年纪稍长的外客,无不抚须称赞。
承认错误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难以启齿的事情,可是世上但凡最后能够成大事者,至少在前期创业之时,往往都会展现出一颗谦逊之风,一定是敢于承认错误。
这些道理,宁鸿远不是不懂,只是他真的厌倦这样虚伪的自己,刚才他本就没有说错,自己实实在在地成功突破到了剑者八段,凭什么那一群人要对自己突破武境指指点点,他本就是性情中人,心中如何不气?
但是,为了父亲的基业,他此刻又不得不这般虚伪下去。
这一番话说出之后,宁鸿远虽说表面上神色依旧自若,可是内心却非常反感,甚至几度恶心,差点把早上的饭菜呕吐出来。
他历来不喜欢和富人打交道,而在座的这些慕名而来,所谓父亲口中的“英雄好汉”,基本都是掌控各个地方势力财政大权的世家大族。
这些年,宁鸿远对武境世界世家大族的印象非常不好,他不是那种以偏概全之人,但是每当会想起这几年在各个地方上瞧见那些世家子弟仗势欺人,而且十有八九的世家大族都是如此,此刻向这些人妥协,他心中怎么可能会是滋味?
宁鸿远纵然身为神剑宗的少宗主,说起来也是个豪门子弟,自从告别飞鹰走兽之后,心中便极其厌富家子弟的虚浮,纵欲,贪乐的生活作风,前一世是这般,这一世亦是如此。
这些年他游历大江南北,所见所闻基本都是倚富凌弱,这更加加深了他骨子里那一股傲气,坚决不与富人妥协,尤其是如同朱星那样的纨绔子弟。
而现在,场内这大部分大部分年轻之辈,从他们的面色和眼神,便可看出他们与朱星这种人相差无二,他却要向这些人道歉,心中怎么可能是滋味?
他的脑海反复旋转!
隐忍,还是傲骨?
虚伪,还是真实?
而最后,宁鸿远强行压抑住了内心的愤慨,在这样的场合下,时刻保持着一张谦和有度的笑脸。
那一日父亲的一席话让他醍醐灌顶,没有场内这些世家大族,父亲的基业,父亲的理想,大哥的未来,统统都会化为乌有。
而且,另外一方面,这些年他也见证了无数次其他武宗的政变,深知傲骨是没有好下场的,许多被灭族的宗主就是为人太过于以自我为中心,所以,才导致灭门惨案。
宁鸿远说完之后,一直单手后背以示晚辈礼数,脸上也时刻挂着一张神采奕奕的笑脸,他心中虽然在呕吐,但是,为了父亲的基业,他终归还是强忍了下来。
可是,宁鸿远的这般做法,仍旧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浪,正当大部分人点头称赞少年礼节周到之时,只听那西北一角的某一位髯面大汉冷笑一声,“堂堂神剑宗少宗主,竟是如此卑躬屈膝!真为他爹丢脸!”
在这样鸦雀无声的环境下,这样刺耳一句话说得有些大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到这髯面大汉身上,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神剑坛”中央。
他们都没有吭声,都像瞧一瞧堂堂神剑宗少宗主究竟会如何处理此事。
宁鸿远见场内这般气氛,心中自知对自己的考验来了,如果他对此毫无表示,甚至一笑而过,他刚才那一番话语中所彰显的儒雅和谦逊,就会被这些外客视为懦弱和无能,那么父亲举办这个盛会的目的将会荡然无存。
仔细一琢磨之后,他心里便已经清楚下一刻应该说些什么,应该以怎样的态度来彰显神剑宗的威严!
只见宁鸿远突然伸出左手的无名指,遥指西北一角,微微笑道:“刚才这一位红胡子前辈好像对晚辈的道歉很是不满,我也承认,我宁鸿远初次面对这样的场面,难免会说错一些话!可是前辈却得理不饶人,在我道歉之后,仍旧对我不瞒,莫非前辈认为我宁鸿远连道个歉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一次,宁鸿远聪明极了,他原本最后一句话想说成“莫非是认为我宁鸿远好欺负不成?”,可是想起之前那般口出狂言,当机立断,改成了“莫非认为我宁鸿远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吗?”。
这一句话可比“那一句莫非认为我宁鸿远好欺负不成”,让人中听多了,睿智多了,聪明多了。
众人听闻这一句话之后,心中哪还认为宁鸿远年少轻狂,反而觉着宁鸿远真是风度翩翩,年仅二十五岁,竟然能够如此忍受他人的嘲讽,而且还表现得如此大度。
仅仅一句话,众人对宁鸿远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都随着宁鸿远那无名指望去,无不汇聚到了那髯面大汉身上。
很明显,宁鸿远的目的达到了。
坐在贵宾席中央的宁义武满目欣然地点了点头,对宁鸿远这一番表现,心中大为震惊,“我儿终于成器了,这一次他必将在这个神剑坛扬名立万,”
坐在一旁的秦玉雪这一次也满目欣慰,冲着场内宁鸿远莞尔一笑,旋即侧过脸去,对着自家义父轻声笑道:“嘿嘿,鸿远哥哥这一句话说得真够高明的,我还以为他最后一句又要向那开场白一样,说得那般不理智呢?没有想到鸿远哥哥居然能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真是够了不起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