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对决,宁鸿远也同样清楚,他的父亲无法逃避,只能面对,而且只能赢,不能败。
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固然是一种武境世界的规矩,但在宁鸿远眼里,却太过于冒险。
虽说父亲拥有必胜之把握,但是宁鸿远内心十分清楚,这武境世界会隐藏自己真实实力的人,绝对不止自己一个人而已,这朱长老会不会同样也在众人面前,隐藏了自己的真是实力?
父亲难道一定就能够战胜这朱长老?
这并非宁鸿远不相信父亲,而是他觉着朱长老能够与九毒老人接触,必定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要知道九毒老人是何等性格孤傲?如此孤傲之人,究竟要怎样的人才配有资格与其合作,这其中道理不言而喻。
这不是一场那么简简单单的对决,而是一场殊死对决,一场谁也无法避免的对决。
想通了这一层,宁鸿远必须阻父亲的冲动,否则等到灾难真的降临,他只有悲痛于心。
最重要的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想要看神剑宗笑话的人,可不止神剑宗内部的这些心怀鬼胎之徒,外面的那些武宗,无时不刻地期望着神剑宗发生内乱,然后,他们才好乘虚而入。
尤其是那白眉老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一场对决岂非太过于草率?
真正的强者善于通过种种细节的思考,来阻止悲剧的发生,而不是坐等悲剧发生之后,才想着怎么去弥补悲剧。
前一世,宁鸿远的确极为叛逆,他甚至打过老师,仅仅因为他老师讽刺他没有教养,然后为了偿还医药费,他只能去卖血,最后回到家中还要被毒打一顿,这种痛苦的滋味,其他人又怎么能够体会?而他,宁鸿远之所以没有被这样的苦难逼得走上犯罪道路,没有去贩毒,没有去诈骗,来源于他喜欢读书,还有那一颗伟大的正义之心。
他理解他们那个年代的人与他有着同样遭遇的孩子,太多太多,这一切都是历史造成的。
所以,宁鸿远的历史比谁都学得好,因为,他是用灵魂去领悟的。
而降临在这一世,如此来之不易的亲情,宁鸿远当然是个大孝子,比起孝道,自己的断腕之痛算得了什么?到时候父亲如果因此而重伤,自己又如何能够弥补?
前一世,宁鸿远的童年在其目不识丁的父亲的毒打之中成长,这虽然从反过来上让他成年之后,养成了极为宽广的胸怀,坚韧不拔的毅力,但是这一世体会到了如此来之不易的父子之情,他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
正因为前一世历经苦难与孤独,所以这一世,他绝不会让父亲受到半分危险,哪怕是一丝一毫,即便父亲是一代英雄人物。
这一刻,台下的三千“暗影”这才心中明白,他们并不是去合力灭杀朱长老,而是形成一张巨大的铁网,防止在这决战之中落败的朱长老落荒而逃。
“我毕竟是一代武宗之主,做这种事必须要根据规矩来,更何况,我这一次正好借此机会让这神剑宗内外的人都清楚,谁才是神剑宗之内武境实力最强的强者!你们两兄弟,别以为父亲老了就好不中用了,待会儿爆发出来的真是实力,还有我自创的武技与剑法,必定会让你们兄弟二人知道你们老爹的厉害!哈哈哈!”一席慷慨之词说完之后,宁义武再一次豪情大笑起来。
这时候,宁无缺选择父亲的做法,面朝宁鸿远微微笑道:“远弟这一次看来是说服不了父亲了。”
宁鸿远却是当即跪拜于地,面朝自家父亲双手合十,叩拜道:“父亲在上,请父亲听我一言!”
宁义武不但没有扶起宁鸿远,反而背过头去,只用背影面对自己儿子,仰天长叹了一声,旋即厉声道:“那你快说!我知道你的计划大概是什么,但是如果你说不出让我信服的理由,我这一次绝对不会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你有你的计划,老爹我也有老爹我的计划!而你要清楚,你老爹不是别人,是堂堂武宗之主,如果自己的儿子三番五次被自家人暗杀,我如果闷不做声,以后岂不是人人都可以骑到我的脖子上!如果行事如此窝囊,今后何谈号令群雄?”
宁义武的担心不是毫无道理,现在,神剑宗内这些叛乱分子的行为已经超过了他的底线,他之前不想动怒,就是因为他不想扩大化内斗,不想因为宗门之内的斗争而让外部敌对势力看了笑话。
这本来也是作为一名宗主较为明智的做法。
可是现在,这些人不感怀他的恩德,反而是变本加厉,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身为一宗之主,如果再不采取一点非常之手段,岂不是向其他人昭示,我宁义武是一个好好先生,你们尽管在我脖子上磨刀!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台上宗主的怒意,心中无不猜测,看来这一次朱家一家人都要因为之前的愚蠢行为而遭殃了。
灭门的惨祸,似乎已经不可避免。
宁鸿远继续叩拜于地,拜了三拜,这才说道:“父亲的计划,我也大致能够了解,可是还请父亲先试试我的法子,如果能够成功,不但能够化干戈为玉帛,而且还可以为神剑宗省下一个人才,这朱长老纵然过于贪恋权力,但是当年我神剑宗与万剑宗大战之时,他筹集粮草丹药,兵器法器,从未有过错失,这样有能力的人,孩儿觉得是可以留下的,只是要用一种特别的法子!”
宁义武冷哼一声,“哼!人才,我也知道他是个人才!可是不对我神剑宗的忠心的人才,留有何用?”
说完之后,宁义武一个瞬影来到暗影当中,准备发号施令。
可是宁鸿远却在这一刻从地上站起来,同样一个幻影挡在宁义武的面前。
宁义武见他如此忤逆自己心意,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斥责道:“你莫非想要挟持他的儿子作为人质?朱泽坤与你素来不合,你难道不清楚!他是宁愿死都不愿与你共同战斗的逆贼!绝对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成为我们手里控制他父亲的棋子!”
宁鸿远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等待父亲怒火消退之后,再继续好言相劝。
“而且,他对他父亲极为敬重,甚至说不定会一死而报答他父亲养育之恩,如此一来,你之前的计划就会全盘落空!到那时,我们与朱家的血债有多了一层!你的宽容,反而会害死他最为出色的儿子!到那时,他会不顾一切地出卖我神剑宗情报,甚至有可能冒着生命危险给万剑宗当牛做马,哪怕成为万剑宗的一颗棋子,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对付我和你!到那时,你的宽容就会给我们神剑宗带来无限后患!你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一天到晚妇人之仁!”
宁鸿远再一次叩拜于地,随后抬起头,目光变得极其坚定,朗声回答道:“我绝对不是一个妇人之仁的人,我手上已经沾染了不下五十条人的性命,这一次,我之所以这样所,是我认为我的计划的确要比父亲更加有好处!”
宁义武见宁鸿远如此坚决之神色,心中的怒火陡然之间消了几许。
他反复一琢磨宁鸿远的这些话,不是毫无道理,现在朱长老纵然有罪,但是此人的确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当年神剑宗与万剑宗展开激战,这家伙也帮了不少忙。
而且,这家伙在炼药界的威信也非同凡响,如今战争在即,突然除掉这样一个有才能的下属,岂非太过于草率。
最为关键的是,除掉这个家伙之后,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能够替代这个家伙的人才!
“个人威信”与“这朱长老的能力”,究竟哪个更有作用一点?
宁义武这一刻必须快速做出抉择。
望着如此执着的宁鸿远,宁义武想起他能够忍受断腕之痛而想到如此深远,不得不心生佩服,心道:“这小子果然了不起,他自己断了手腕,却如此冷静,我身为他的父亲,却为了面子显得如此暴躁!可是,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个人威信乃是关乎到全局的关键,更何况我历来主张“攘外必先安内”,倘若在神剑宗与万剑宗激战正酣,这家伙临阵倒戈,到时候岂非全局皆失!罢了,既然如此,我何不相信远儿一次?为什么要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失去这样的机会呢?”
宁义武疑虑半晌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
想通了这一切,他终于收起了怒意,回过头来面朝宁鸿远道:“好!这一次,我就在顺着你的意思来一回,可是我有前提,如果那个朱长老不配合,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宁鸿远见父亲脸色忽然之间宽和起来,心中感到诧异的同时,更是欣喜若狂,当即再一次跪拜于地,“父亲在上,孩儿一定不会让父亲失望!我一定让父亲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三万紫金币,父亲请看!”
宁义武听了儿子的这一番豪情壮志,立即就心领神会。
“好!父亲在这里静候你的佳音!”
宁鸿远之所以这样做,除了是因为他是大孝子,还在于他极为痛恨灭门惨案,如果自己真的阻止不了父亲为了维护宗主颜面而大开杀戒,朱家一千余口只能成为冤魂。
这毕竟是中世纪。
台下三千暗影早已是对宁义武誓死追随,无论宁义武做出怎样的决定,他们绝对不会有半分怨言,他们是绝对忠诚的勇士,不会思考这种做法是非违背宗法,在他们心目之中,宗主的意志,宗主的决定就是宗法。
黑夜的漫长令人感到可怕,似乎能够感受到了死神的降临。
一处大宅的正殿之中,灯火通明,朱长老在正殿之中大步来回走动,整个人显得极其烦躁。
他狠狠地锤了一下玉桌,玉桌已有了裂纹。
他喜欢钱,喜欢将家里装点得富丽堂皇。
“这宁鸿远,简直太可怕了!居然连血毒都能够化解,他身上究竟有着多么可怕的秘密!”朱长老对于三天前的那一次失败,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按道理来说,这一次他的暗杀计划万无一失,可为什么偏偏就失败了呢?
他的计划并非要致死宁鸿远,而是借此机会控制宁鸿远,达到警告宁义武的目的,否则,宁鸿远早就是一具尸体。
他必须这么做,否则等到宁义武彻底推行新政,他的财富,他的一切就会瞬间失去一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这一辈子早已无法登上那样的王座,那么,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一旁赵长老这一次比他更加着急,脸色如同火山一般赤红,“我儿子。。。。我儿子。。。就这样死在宁鸿远的手上!我与他不共戴天!”
原来,那一天被魔尊一掌就劈死了的杀手,不是别人,正是这赵长老的儿子。
朱长老对于他的愚蠢感到好笑,讽刺道:“你将你自己儿子培养成杀手,亏你做得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有那一次为了钱,将你十三岁的女儿嫁给了一位法器富商,这一次更是令我没有想到,你为了赌赢这一次,居然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杀手,你这家伙还有一丝人伦吗?亏你之前还说不要对宁义武的两位妻子下手,我看你是巴不得将那两个女人卖到“醉春楼”赚钱吧!”
原来,眼前赵长老在二十年前与与万剑宗的战争之中,曾经因为贩卖神剑宗情报的嫌疑被先宗主抓了起来,后来由于证据不足,并没有被即刻处死。
神剑宗战败之后,先宗主为了安抚人心,大赦上下,这赵长老才逃过一劫。
想起此事,朱长老更是对此人冷眼相待。
那赵长他如今内心忍受着丧子之痛,如何能够忍受这般讽刺,怒色道:“你住嘴!如果不是你这血毒之人不中用,我儿子怎么会死!”
朱长老当然也不是好惹之人,顷刻间勃然大怒,从椅子上站起来,狠狠瞪了一眼赵长老,“那么你是怪我!我的血毒之人好歹也让宁鸿远吃了点苦头,你这不中用的儿子,居然死在练剑室外!现在你怎么不说,我们之间相互指责还有什么用吗?二十年前,代号“暗狼”的赵长老!”
“你想翻旧账?”赵长老脸色吓得煞白。
昨天还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冷面蛇”现在又冬眠了。(未完待续)